此時場上劍影缭亂,衛家長子衛楓岚已接連應戰四場。
衛家傳承劍術,這位長子又是難得的正經修習武藝之人,手中一把銀色長劍運用自如,招式千變萬化,配合靈活身法,很是賞心悅目,與一衆隻知道呆站着的木樁子對手有着天壤之别,讓宮琴珩很是欣慰。
十數息後第四位挑戰者也落敗,衛楓岚歸劍入鞘,氣還沒喘勻,便聽場邊司儀又喊道:“第十五,桂鵲林,挑戰第十三,衛碑山!”
衛楓岚默默又把劍拔了出來。一時衆人看他的目光都充滿了同情。
“衛家家底薄,行事老實規矩,看着像軟柿子,卻一直穩坐十三司末位,因此格外招人惦記,每回大比都被人虎視眈眈。”
宮申素以扇遮面,小聲向女兒分享觀點:“不過依我看,衛家這麼多年隻守擂不攻擂,隻是愛占這分水嶺罷了,打它還不如打上面的世家來得輕松,比如讨人厭的岑家。”
宮琴珩無奈道:“連我都知道岑家家主是個陰險小人,小人難防,誰敢惦記?”
“那倒是。”宮申素哂笑一聲,合扇往手心一拍,“不聊這個了。珩兒,我看衛家這小孩底子不錯,功夫也好,可惜沒有一個能逼出他真本事的對手,你下午要不要試試他?”
宮琴珩皺眉觀察片刻,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這得看他下午還能不能站起來了。”
衛楓岚劍光如電,快攻快進,數招之間已将桂家代表桂燕君逼至場地邊緣,若無意外,下一招便可定勝負。
出劍那刻,他卻踏歪了腳步,險些跌個踉跄。桂燕君對此纰漏似乎早有預料,臉上毫不掩飾地閃過一絲喜色,當即擡腳将人踹回場地中央,脫困後,立刻抽刀側身,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刺向衛楓岚喉管。
衛楓岚頭腦暈沉,一手扶額,靠着軀體本能彎腰後仰、擡劍格擋,勉強化解了這次攻擊;想直起身時,卻忽然腰腿一軟,身體徹底失衡,直接朝地上栽去。
哐當一聲長劍落地。他倒在地上,艱難轉動脖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發麻脫力的右臂:“你……用毒……”
“哎,這可不算毒,你的護體清光不是沒反應嗎?”
桂燕君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在衛楓岚身邊蹲下,用匕首拍了拍他的臉:“都知道你們衛家功法防毒頗為在行,我們隻是各自施了些良藥在你身上,誰能想到混合起來竟然有這種效果?”
連赢四場的高手就這麼突然倒下,觀衆席上一片竊語紛紛。
毒這種手段少見,一方面是毒難用,一方面是用毒難看——但,的确在大比的規則允許範圍内。宮琴珩斜睨兩旁,槐族長面不改色穩坐原地,百川家主表情麻木,宮申素一臉不快,卻也沒說什麼。
雪松家主怪笑幾聲,搶過宮申素的扇子,随意搖了兩下:“我收回剛才的話,這大比也不是很無聊嘛。”
司儀張望了一會,見裁判席無人異議,便舉旗宣判道:“桂鵲林挑戰衛碑山成功!今日起桂家位列第十三!午時已到,中場休息!”
十三司換人可不是小事,場邊立刻爆發了一陣劇烈議論,夾雜着一些平民微不足道的控訴聲。那個绛紫色的身影在人群中站立片刻,轉身離去了。
“哼,桂鵲林是什麼東西,不就是岑青岩的一個分家,岑旭的狗!一沒靈脈二沒傳承,想進十三司?”宮申素順手将吃剩的杏核彈向岑家坐席,涼涼道,“呵呵,一百三十司都别想進。”
雪松家主哄道:“好好,我們霸淩它。”
宮琴珩::“……”
小少主隐約窺見了自己以後要接手的爛攤子一角,兩位長輩又是如此不着調,頓感壓力巨大,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小小年紀,歎什麼氣?”雪松家主慈愛地拍拍兩人肩膀,“沒有煩惱是一頓好飯解決不了的。你們中午吃什麼?”
宮申素臭着臉:“吃辟谷丸,喝西北風。”
雪松家主:“這麼可惜?還想給你們嘗嘗我家便宜弟弟做的點心呢。”
自中場休息開始,觀衆便陸續散去,到了正午時分,台邊已是不餘幾人。隻有那些外地小家族代表們無處可去,隻能老實待在原地。
大比會場位于紫京正中央,若是家住城内,倒是來回方便。比如槐家就約好了輪值,槐緻遠上半日一直昏睡,此時直接告退回家;一刻鐘後,槐家長子槐甯提着食盒匆匆趕來,接了小叔的班,坐下時特地沖宮琴珩笑了一下。
宮琴珩禮貌點頭。
——南北戰争結束後,為促進兩族統一,宮槐兩家以身作則,結下了通婚之約。這事如果落實到宮琴珩頭上,這位槐家長子,保不齊就是她未來的聯姻對象了。
思及此事,她又多看了槐甯一眼,一扭頭,便發現槐甯竟也在偷偷打量自己。目光被撞破之後,對方慌忙低頭,耳根泛起一抹绯紅。
宮琴珩心想,還挺腼腆。
發覺宮琴珩還在盯着自己,槐甯有些慌張地背過身去。
他小心翼翼把食盒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擺在槐緻明面前,聲音微弱道:“父,父親,這是母親做的,涼茶和茯苓糕,都是天熱時合适吃的,母親讓,讓我……”
“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