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小孩一個比一個聰明,槐瑛簡直不知該說什麼好,苦笑道:“江河後浪推前浪,我是再不敢把你當小孩了。”
歸久道:“姐姐要殺鐘銀世子?”
“他該死。”聽到這個名字,槐瑛笑容立刻淡了,“當時沒來得及殺他,現在便難了。若能想出其它辦法,我并不願将你牽扯進來。”
“姐姐不必怕我為難。”歸久拍手笑道,“我最讨厭踐踏他人性命之輩,就算你不殺鐘銀世子,我也看不慣他好過。何況姐姐是我的病人,鐘銀世子讓你心裡不痛快,拿我的藥除了他,就等于治了你的心病,此乃用藥正途。”
槐瑛差點噴了:“這正途也太偏了些!”
沉默許久,她又道:“我會盡力做得隐蔽,避免事情敗露,連累到你。”
歸久笑而不答,抓起槐瑛一隻手腕,摸了片刻脈搏,順口問道:“最近可好些了?”
她問的是槐瑛時常驚悸的毛病。槐瑛知瞞不過醫者,如實道:“我已照你說的,每日默念三遍順心咒,心情的确松快許多,隻是症狀依然頻繁發作,并無變化。幸虧有你給的回神丹,能把異樣壓下去,否則整天提心吊膽,真不知日子該怎麼過了。”
這病由來已久,槐瑛也不記得是因何而得的了,料想是自己天生膽小,小時候被長輩打破了膽子,落下個驚悸的病根,聽見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勾出症狀來,還因此被母親責罵了許久。可這病是十足的窩囊病,母親越是罵,她越是害怕,病情就越重,有時愧疚得恨不能撞牆死了——好在兩年前,她從歸久這得了一味靈丹妙藥,把病情藏得嚴嚴實實,千崖倩以為她已痊愈,終于安下心來,槐瑛也就跟着安生了。
“那藥十分厲害,雖能緩一時之急,事後卻很損元氣,還是不要輕易使用的好。”歸久道,“姐姐是習武之人,身體強健,可能覺得損一時精氣神沒什麼,但治此症本就需要養護心神,若是濫用藥物,拆了内牆補外牆,那可就沒完沒了了。”
“……是,我記住了,今後一定慎用此藥。”槐瑛從袖中緩緩摸出那隻空掉的藥瓶,小心翼翼奉到歸久面前,“隻是前段時間實在事多,不得已多服了些……”
歸久一掂那瓶身重量,就知大事不妙,瞬間瞪圓了眼睛:“你吃光了?!”
槐瑛立刻低頭,雙手合十:“最近真的太忙了!我心裡整日惴惴不安,生怕在外頭發了病,不用藥根本不敢出門見人,隻好……”
“隻好一顆接一顆的吃?”歸久重重拔開瓶塞,搖晃數下,果見裡頭一顆藥丸也無,頓時氣得小臉發白,連聲音都尖了,“你可知這是在透支你将來健康?你就不怕吃出藥瘾來?我給你配藥是為了讓你幹這個?”
“我錯了!我不是有意辜負神醫!神醫千萬莫生氣!”
一連三句反問,問得槐瑛心裡慌極,絞盡腦汁哄了半天,又是賠罪又是恭維,說盡了能想到的所有俏皮話,終于把歸久那一口氣給順了回來。
看在病人認罪态度良好的份上,歸久内心掙紮良久,最終還是拿着瓶子去給她裝了一份新藥——但,隻有三粒。
“隻有三粒。”歸久冷酷道,“這是今年全部的量,吃完不會再給。”
槐瑛捧着瓶子,如遭雷劈:“小流西……”
“别打感情牌。”歸久背過身去,“起碼還有三粒,你知足罷。”
她此舉絕非氣惱,而是為了病人身體考慮,槐瑛自知不可再勸,但三粒藥也實在是不夠用,隻好眼巴巴退而求其次:“除了順心咒和回神丹,還有其它能壓制病症的法子麼?”
歸久知槐瑛平日确實不易,聽她語氣可憐,心又軟了,重新坐回床邊,托着腮道:“我再想想。”
槐瑛簡直想把這善良的小寶摟進懷裡親兩口,隻是還未付諸行動,便聽對方道:“根上的辦法,我都已經說過了,你這病是七情不節,虛勞損傷,累及于心,唯有放下俗務、安神療養方能見效。”
雖做不到,槐瑛還是點點頭。
“隻還有一則。心主火,腎主水,水火互濟則心甯神安,若心腎陰虛,水火不交,則心悸煩惱。陽統于陰,心本于腎,上不安者由乎下,心氣虛者因乎精,因此保養腎陰也是極有必要的。”歸久又道。
“……”槐瑛道,“所以……”
歸久拍拍她的手:“就是戒色的意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