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我走了!真不能耽擱了!”
槐瑛左躲右閃,逃也似的滾下床,邊往外走邊整理衣袍發冠。臨到門口,又回頭囑咐道:“你也節制點,客人給再多錢,也進不了你的口袋,隻有身體是自己的,别随便作踐。趕緊起來吃飯了。”
“滾蛋!”丹娘拿枕頭扔她,“小壞秧子,充什麼好人!”
宴席地點仍在前院頂樓。槐瑛叮囑丹娘按時吃飯,自己卻對此事不甚積極,先找赤蓉安排完人手,又親自帶人布置了半天場地,直到一切準備妥當,餓得腿軟心慌,才不情不願地傳了飯菜。
小厮很快端着盤子上來——果然是清一色的白飯、白水煮白肉、白菜豆腐湯,沒有蔥花,恐怕連鹽末都沒灑,讓人看一眼就食欲全無。
這完全是千崖鈞故意搞出的惡心招數,因為自己小時候吃過苦,所以也見不得别人好過,變着法折騰自家小輩,卻打着清心寡欲有益修行的名頭,沒人敢拒絕。槐瑛在外面過了幾天滋潤日子,如今吃回自己的專用小竈,差距實在太大,一時難以下咽;好不容易捏着鼻子吃完,起身時險些沒吐出來。
她隻能在心裡痛罵自己:有菜有肉,你就知足吧,外面多少人連飯都沒得吃,不過是少了點滋味,你就矯情成這個樣子!千崖鈞自己有病,故意要折騰你們,你要是不痛快,就是順了他的意了!
另一廂,白文和流衣久别重逢,自然要叫幾個好酒好菜,在飯桌上好好熱絡熱絡;吃完聊完,兩人勾肩搭背地上樓來參觀會場,一進門就看見槐瑛獨自站在場地中央,正表情陰沉地盯着牆面——那裡本來有一個大坑,現在已經完好如初。
“哎呦,小瑛大人,一會不見,什麼事把你惹成這樣?”白文小心翼翼靠近牆面,細細看了兩眼,“這牆上也沒寫仇人的名字啊?”
流衣一手端着茶杯,也很熱心地湊到槐瑛身邊:“姐姐怎麼了,不高興?要不要來嘗嘗我精心調配的杏仁酥奶泡茶?”
“……”
被飯難吃到想哭這種事,說給白文聽,或許還能得到半分同情;但說給流衣聽,必然隻會被無情嘲笑。槐瑛沉吟片刻,正經道:“這牆太空了,我琢磨着弄點東西裝飾一下。你們有什麼高見麼?”
“這簡單。”白文道,“找個字畫什麼的挂一挂不就得了,要是找不到,回頭我送你兩幅。”
流衣舉起茶杯:“也可以放個屏風。大的那種。”
槐瑛點點頭,從流衣手裡順走茶杯:“正好,琥珀就會畫畫,叫她來畫屏風,放在這裡也算是個招牌。”
她在流衣的殷切注視下,低頭嘗了一口杯中液體,頓時驚得捂住了嘴:“好喝!這是怎麼做出來的?”
“好喝吧?交一筆拜師費,我偷偷傳授于你。”流衣勾勾手指,“我剛在樓裡兜了一圈,想出許多能讓你們萬花樓發大财的法子,想不想知道?友情價,保證一文也不多收!”
白文揶揄道:“就目前這個形勢,是不是該論親情價了?”
不管什麼價,該出錢時都得出。槐瑛對流衣空手來錢的本事一向十分信服,正要誠心請教,卻忽然後背一寒,感受到某種視線。
她猛然轉身看向門口,那裡空無一人。
流衣和白文毫無所覺,皆疑惑地盯着她:“怎麼了?”
槐瑛輕聲道:“好像有人在看我們……”
這話說得比鬼故事還驚悚,另外兩人的臉立刻白了一瞬。但光天化日,又是在自家地盤,槐瑛倒沒覺得有什麼可怕,快步走到門口,左右張望。
頂樓少有人來,布置會場的小妖都已收工撤走,走廊裡空空蕩蕩,的确一個人影也沒有。槐瑛擰着眉頭轉身回屋,疑惑道:“可能是我最近太緊張了……”
話音未落,她猛地刹住腳步。
在流衣和白文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袍人,正沿着他們方才所談論的那面牆,緩緩踱步。
意識到槐瑛發現了自己,那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帶着銀白面具的臉。
一道輕柔、又略帶戲谑的聲音,從面具底下傳出:
“字畫、屏風——這不是很俗氣麼?這樓裡到處是軟綿綿的東西,沒有氣勢呀。聽聞千崖家主喜好收藏兵器,依我看,在這牆上擺一排兵器架,豈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