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白眼狼屁話!整個北域都是我的!你還是我生的呢!”宮執玉氣得吹眉毛瞪眼,“宮勤勤,去給我把它拿來!”
宮勤勤是宮琴珩的小名。她既不想得罪祖母,又不敢得罪母親,稍一思忖,便狀若無意地忽略了祖母的指使,選擇性回應道:“岑桁被他家裡逼着來道歉,但不服氣,道歉不成,還把我書房裡那塊大硯台給砸了。我把他趕回去了。”
“養出這麼個小混賬,難怪岑旭急着扶持分家,他這一脈,我看是快要完蛋了。”宮執玉冷冷道,“讓他們修!修不好打一頓,修好了也打一頓,看誰還敢放肆。”
宮申素但笑不語。宮琴珩道:“母親怎麼這麼關注那小子?這大熱天的,竟為他出了門。”
殊不知宮申素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立馬坐到宮琴珩身邊,拉開冰盒,往女兒手裡塞了一大把紅紅綠綠的小果子,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架勢,悠悠開口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從前——”
宮執玉見狀,氣得又要叫嚷。然而宮申素毫不理會,自顧自分享起了與岑桁母親的恩怨往事。
原來當年雪松老家主因修行無聊,一時興起,召開了一場為期兩年的武學指導會,想從百家招呼一幫活蹦亂跳的小孩來陪自己玩耍。
當時南北剛統一不久,兩域隔閡尚重,老家主此舉自然得到二位族長大力支持;百家盡管有諸多疑心,迫于槐緻明那場京台決戰的威懾力,也不敢不把自家孩子往雪松園送。
岑桁的母親本名桂由墨,當時還是堂堂的桂世子,與青梅竹馬的岑家世子結伴來參會。
此人極有天賦,出身雖不太高,武功卻很高強,一手鵲南飛刀運用精妙,因在切磋中當衆打敗白家少主,一舉成為南域世家圈子裡頗受追捧的風雲人物。天下第一刀上歧山庭目睹了那場比試,對她的評價,隻有六個字:前途不可限量。
身為桂家光耀門楣的希望,桂由墨此行是帶着任務來的:她要在這場交流會上建立聲望,與各大家族的後人結交親密,提前培養自己的勢力。
然而世事難料。桂由墨滿心想着要大展奇才,才剛在入園測試中小露一手,還未來得及收獲旁人欽羨目光,便遇到了她的一生之敵——宮申素。
若說桂由墨有天賦,那宮申素便是天賦異禀、天縱奇才、天之驕子。二人同樣年紀,桂由墨是後起之秀,宮申素卻已是宗師級高手,修為比其母宮執玉當年絲毫不差,又有絕世的悟性,任何人隻要在她面前施展一遍功法,她便能破解其中關竅,融會貫通,納為己用。連一向不出世的雪松老家主,都忍不住破例收她為徒,又認她作了幹女兒,對她辛苦栽培,竟比對兩個親女兒還要盡心竭力。
就連這場聚會,也有一半緣故是為宮申素而聚。宮族長隻有這一根獨苗,将來定要帶女兒回去繼承家業;可宮申素自幼離群索居,性情乖僻,目無俗塵,對處理外務沒有半分興趣,更無與人相處的經驗。桂由墨所打的主意,正是雪松老家主為宮申素打的主意;這群來參會的小孩,竟都是老家主給幹女兒找的伴。
這戲台上哪還有桂由墨的位置?
她卯足了勁展現武藝,不如宮申素一彈指精彩絕倫;她費盡心思與人攀談,不如宮申素高高在上卻遍地擁趸。有了宮申素,所有人便隻能看見宮申素,誰還會看得見她呢?
就連青梅竹馬的岑旭,也拜倒在宮申素的光環之下,對她不再如以前那般殷勤。她忮忌宮申素,忮忌得發瘋,可她連和宮申素同台競技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武功在她之上的,還有一個千崖倩。
少年時期的千崖倩明媚張揚,潑辣剛烈,追随者衆多,是與宮申素截然不同的另一種風華絕代。
她也不爽宮申素搶自己的風頭,曾當衆指着宮申素的鼻子要跟她一較高下——最後當然是敗了,還願賭服輸給宮申素當了一個月的跟班。但宮申素和雪松家主都因此對她格外關照,一個月懲罰結束後,宮申素依然常與千崖倩同進同出,二人互相較勁,結伴起居,亦敵亦友。
千崖家和岑家是世交,沖着岑旭的面子,千崖倩對桂由墨尚有幾分客氣。她曾好心勸過桂由墨認清現狀,可惜,話說得不太好聽,不僅沒能寬慰桂由墨,還把對方徹底逼急了。
她說:這是何苦,連我都比不過宮申素,你又如何相比呢?
說完,又真心實意地問:我也比你強多了,你怎麼不記恨我,光記恨她?
桂由墨當晚就瘋了,跑進雪松園後山劈了一整夜的松樹,劈毀了千崖倩居住的院子,被百川世子診出走火入魔,灌下三缸苦藥才喚回神智。
第一次,她成為了所有人讨論的中心,卻是以這樣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