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台,煙絲繞着晚風,一點猩紅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此刻,古城是沉靜的,在黑夜裡酣睡。唱不完的歌,喝不完的茶,都已經是昨夜的故事。
第一賽段的起點離古城不遠,因為比賽的緣故,周圍的民宿都挂出滿房的木牌。
通過召喚金錢的力量,徐淩泉才搶到最後三個豪華套房。
“不用謝我,陳工,做個好夢。”
懷裡被丢進兩張房卡,再擡眼,徐淩泉摘下墨鏡——
哦,天,是Wink。
他做完一切後,堅決地轉身,熟練的動作,好像已經預知下一秒會發生的事。
不知什麼時候,施箬蘭也轉過身來,這一幕正好落在他眼裡。
“行李箱。”
銀紫色的箱子,被大力推動,撞上徐淩泉的小腿,正好擋在他面前。
所有拒絕的話,在消費記錄面前都被咽進肚子裡。
“差點忘了剛剛是用的你的技能卡。”徐淩泉嘴裡念念叨叨的,一把拖過行李箱,谄媚地說道:“我是您最忠誠的仆人,這點小事,讓我來為您效勞。”
幾句話的功夫,他就吭哧吭哧地快走到電梯口。瞧見施箬蘭還在原地站着,眼珠子一轉,就朝他大喊道:“箬蘭小公主,快過來。”
當空氣突然安靜時,挨打的聲音就會格外清晰。
最後電梯拯救了這一切的尴尬。
『他們兩個,倒是一個治一個,有趣得很。』
陳常山搖搖頭,将手裡的房卡遞出去,“老規矩?”
于是,在激烈的擲骰子比賽裡,一向不算好運的陳常山,卻擲出六點,成功辦理入住。
南疆的夜空,星星密密麻麻地擠在天幕上,硬生生劈開一道銀光。那光束直愣愣的,在視線盡頭處毗連大地與天空。
陳常山抖落煙灰,擡頭望向這神秘又燦爛的天穹。
良久,風穿過千萬年前的沙漠吹來,紗簾在空中旋轉,煙氣都被吹散。
男人轉身進屋。檐下風鈴聲起,叮叮當當,徹夜不休。
天蒙蒙亮,陳常山被音樂聲吵醒,陽台上飄來熟悉的旋律。他拉開窗簾,星辰依舊璀璨,隻是深不可測的墨色愈發明亮。
“徐淩泉?”他轉頭一望,不确定地又往前湊了湊。
“陳工。”徐淩泉調小音量,“我應該再調小聲一點的,吵到你嗎?”
“沒有,是我自然醒了。”昨夜本就沒有關窗,他睡覺輕,一點聲響便能吵醒。
“你怎麼這麼早就醒了。”陳常山又問道。
即便是徐淩泉不說,他也能猜到原因是什麼。
昨天下午進行了短道排位賽,原本計劃是争取跑個第九名左右。
這對于徐淩泉來說,是最有優勢的發車位。既能跟着前車有迹可循,路面又不至于被壓得稀碎。
隻是沒想到,徐淩泉一下子就闖了個第四名。雖不是開路車,但這意味着他與領航員的默契要高度契合,稍有不順,便可能偏離軌道。
“我,我有點緊張。”徐淩泉撐着欄杆說道。
“沒事的,盡力而為。”陳常山擡頭望向天空,星星早已藏匿,隻有月亮還有淡淡的痕迹。
“我第一次比賽也很緊張。那應該是我十八歲或者十九歲。我不大想過去的事,都有些記不清了。”他指尖敲打着欄杆,振落掉記憶的灰塵。
“當時,第一賽段是一大片葡萄園,我們需要在狹窄的道路上追求速度。我同你一樣,或者命運更加偏愛我。開路車,這是它送給我的禮物。”
“比賽中途,開始下小雨,感覺下一秒泥土就要飛進我的嘴裡。車速很快,當時隻有兩輛車超過我們。”
“有好幾次,我們的車快要陷進淤泥裡。一個不注意,車子後胎被砂石劃破,我們隻能重新換上備胎。後來,導航又出問題,一直找不到點,還偏離了幾十公裡。”
“後來呢,你們拿到冠軍了嗎?”徐淩泉問道。
大家總是希望在經曆困難後,便會迎來成功的結局。但事實并非如此,有時候山的那邊依舊是山。
“沒有。後來我們車子熄火,被拖車拉回營地了。”這大概就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陳常山側過身,望着徐淩泉說道:“但我沒什麼值得遺憾的。”
“所以,隻管全力以赴,好好享受你的旅途吧。”他指向徐淩泉的手機,“放得不錯,再來一遍。”
三角變成豎線,一小段間奏後,音樂響起。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好運來......”【1】
此刻,天亮起來,萬裡朝霞抽成細絲,暈染在靛藍色的天空,一切都是嶄新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