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似乎帶着溫度,滾燙地落在皮膚上。像是那日的夢境,無數的霧氣撲上來,讓人窒息,讓人恐懼。
腳卻被無形的枷鎖鉗制,他移動不得,隻能待在原地,絕望地接受這一場雷雨。
“常山,常山……”
那雙失魂落魄的眸子恢複一點光彩。
“麻煩扶我過去。”
“好。”
宋叔沒再問什麼,青年流露出的脆弱叫他心驚。想起那些過往的事情,他隻能暗自祈禱,命運對陳常山能夠善良一些。
嗡——嗡——
手機在衣兜裡振動,是徐淩泉的電話。
一顆心沉入畏怯的深淵,陳常山有些害怕,電話那頭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他深吸一口氣,接通這未知。
“陳工,施箬蘭給我回電話了,他和小枝在人民醫院。小枝傷得不重,你不要擔心。”
“具體情況到醫院再說,你别着急,我也在去醫院的路上。”
“好。”
喉嚨有些沙啞,緊扯着心髒的那根細線松了一點,像是遊蕩的心終于落在實處。
“宋叔,不用過去了,我們去人民醫院。”
陳常山轉身,再一次穿過黑暗,而小巷的盡頭是璀璨燈火。
“辛苦了,宋叔。”
年過半百的老人扶着一位年輕人,這場面,怎麼看怎麼違和。
“我倒是希望你多麻煩我一些。”
自從搬來穗州,陳常山又另找了住處,兩人碰面的機會便越來越少。
每次望向陳常山,宋叔都會想起那位溫和的雇主。自二十四歲起,他人生的三分之一都在袁家度過,将來也會繼續為陳常山管家。
“我很高興你今天找到我。常山,雖然我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我覺得你比兩年前更輕松了。”
“這個讓你改變的人,是你今夜尋找的人吧。”
“别擔心,命運會眷顧我們的。”
高架橋上,奔馳駛過,激起一地水花。
或許藥物的鎮定效果,或許是升高的暖空調,陳常山甚至忘卻了自己身在何處。
大腦處理完過載的信息,這一刻就開始罷工。那些記憶碎片不再亂竄,乖乖地待在角落,腦海裡就隻剩下一個想法——商枝。
他想要馬上見到商枝。
“宋叔,要麻煩你一件事。”
今晚的确混亂,這會放松下來,陳常山審視起自己的恐懼。原來在不經意間,他的心裡,商枝已經占據大半的位置,重要得陳常山接受不了任何的意外。
“你把北承灣的房子收拾出來,可能有人會搬進去。”
他不能裝作無事發生,也不能将裝滿商枝的那一半心剖出來。說到底,他終究還是動心了。
與其戰戰兢兢,不如将人圈在自己的領地。
栀子就應該嬌養在花房裡,不是嗎?
現在,這一株栀子正躺在走廊的座椅上。
他披着一件綠色格子衫外套,内搭黑色圓領短袖。兩條黑曜石細鍊疊戴,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清冷。
分明是認真收拾過的樣子。
如果我去接他,是不是就不會受傷?
陳常山的視線落在小臂,那裡被厚厚的石膏包裹着,孤零零地挂在胸前。
走近才發現,嘴角有一團淤青,手臂也有不少擦傷。
縱使真切地看見商枝,陳常山依舊有些擔心,他小聲地問道:“小枝傷得嚴重嗎?”
“沒大事。骨頭錯位,剛剛打了麻藥。醫生說靜養就行。”
施箬蘭起身,将手裡的病例單遞給陳常山。
“他現在能回家嗎?還是需要住院?”
“可以不用住院,但小枝還要去做筆錄。”
“做筆錄?”
“在巷子口,小枝被兩個醉漢......”
話還沒說完,陳常山就看見商枝下意識地舉起手臂。
“小枝,不能動,手臂受傷了,忘記了嗎?”
陳常山的手輕輕覆上商枝的眼睛,他站在年輕人面前,語氣柔和:“不能揉眼睛,緩一緩。”
“哥哥。”
懷裡撞進一個商枝。
“抱抱我,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