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那是很遙遠的記憶,應該是辛京墨死去的第一年。
陳常山最意氣風發的一年是他的二十一歲。那時候他不僅和愛人如膠似漆,在事業上也是一帆風順。沒有多少比賽經驗的他,在CRC比賽中意外獲得冠軍。
當時國内雖然對拉力賽的關注度不高,但還是讓“齊野”這個名字,走近賽車圈裡。
沒錯,在媒體采訪時,陳常山沒有使用自己的真實姓名,而是選擇用“齊野”這個假名。
怕的就是陳延耀知道,又跑來胡說八道一通。陳常山最煩看見他,這些年他管得實在太多,一副好為人師的模樣,又是個表裡不一的,實在讓人惡心。
陳常山連話都懶得和他說,便想着能躲就躲。隻要飛到國外,隔着十萬八千裡,陳延耀這隻蒼蠅飛不過大西洋,就不用再怕他時不時地嗡嗡叫。
年輕人總是這般單純,以為換個名字,就沒有人認出他;以為在國外待着,一舉一動就是自由的。
陳常山眼中的自由,有愛人,有事業,一切都是幸福的。二十二歲的一次畢業旅行,将這樣的幸福生活終結。
從此以後,天空都是駭人的赤色,與鮮血的顔色一樣。世界的面貌不再和善,那張原本以為完美的臉,卻從中裂開一個巨大的傷口。
血淋淋的,醜陋而又刻骨銘心。
陳常山的眼睛恍若一潭死水,再看不見那些七情六欲。他與所有人擦肩而過,恩愛的情侶,溫馨的家庭,和善的陌生人......隻他一人,遊蕩在廣闊的人間。
他将自己溺死在情天孽海裡,越來越喜歡高危運動。在接近死亡的時候,心髒傳來的緊張感,與血脈噴張的感覺,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還活着。
帶着這樣的心情,他做起背包客,去跳傘,去翼裝飛行,去蹦極......
他走過許多個國家,踏上過不同的土地。去過窮苦的平民窟,去過繁華的都市,去過冰川,去過熱帶雨林......他遇見很多人,看過很多風景,才終于将一顆心稍稍撫平。
商枝所說的這一次偶遇,陳常山卻沒有太深的印象。在外面到處漂的那幾年,就像一場不真實的夢。陳常山從夢中醒來,早已經忘記夢境的内容。
一翻努力地回想,他隻記起個大概,而雪地裡一起談心的小孩,也隻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這所謂的真實,讓陳常山更加内疚。他想,若是再面對那個隻身一人的少年,自己或許會再多安慰他幾句。
那封信被捏出褶皺,一如陳常山的心潮起伏。他翻出手機,顫抖的指尖撥通商枝的電話。
幾乎是一瞬間,電話那頭傳來商枝的哽咽聲。
“喂,哥哥。”
“小枝,當年的話有鼓勵到你嗎?”
“有的。”
“你在哪裡?我來找你找不好?”
陳常山站起身,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見到商枝,和他一起聊一聊這些年的故事。
“我在門外,哥哥。”
......
一顆心像是泡在酸水裡,一次又一次地被商枝觸動。陳常山原本以為自己茕茕孑立,走過變換的四季,卻從來沒有發現身後跟着一隻攆不走的小狗。
他打開房門,商枝維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瓷磚上,正舉着手機哭。
“小枝。”
陳常山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擦幹那些晶瑩剔透的淚珠,比以往更加憐惜,像是怕驚擾商枝似的。
“我喜歡你,喜歡你的所有,你的過去,你的現在,你的未來。”
“你喜歡我,也要喜歡我的所有,我的過去,我的現在,我的未來。”
“你想好了嗎?”
陳常山溫柔地注視着他,他尊重商枝的一切選擇,不管“是”或者“否”,他都能接受。
隻是——
“小枝,如果你選擇‘是’,那我不會輕易放你走的,知道嗎?”
他扶過商枝的臉頰,像是開始一場不能停止的遊戲,在比賽之前,毫不掩飾地說明規則。
但商枝是大膽的遊戲者,他甚至喜歡這樣的感覺,喜歡陳常山在不經意之間流露出的占有欲。
年輕人心中一動,誘惑太深,他來不及思考,義無反顧地跳入陳常山的陷阱裡。
本來,愛就是占有。
“我喜歡你,哥哥,我堅定地選擇你。”
陳常山再次吻上年輕人,與之前不同,商枝顯然是個悟性極高的學生,将出題者的示範學得明明白白。
這是成果展示的時候。
他們相互引誘,他們有來有往,他們纏綿悠長。升溫,升溫,連空氣都變得熾熱,像是暴露在烈日驕陽下一般。
呼吸逐漸沉重,所有的想法,所有的欲求,十倍百倍地傾注在這一個吻裡。
“小枝,我們進房間。”
陳常山扶起商枝,依舊保持着擁抱的姿勢,一起走近房間裡。這猛烈的親吻,也不得不停止幾秒。
他們倒向柔軟的大床,看着點燃的欲望,兩人相視一笑。
“哥哥。”
商枝的手再一次撫過陳常山的眼睛,說道:“你還沒有給我答案。”
他很固執,即使陳常山已經給出最關鍵的答案,他仍舊想要問一問。
“我看到的——”
陳常山放松下來,趴在商枝身體上,頭埋進他肩膀,對着耳朵低聲說道:“是你,我看見的是商枝。”
一瞬間,應該是有櫻花雨落下,商枝的心裡唱起一首歡樂的歌,那是勝利時的背景音樂。
那一截白皙的脖頸,此刻也被櫻花占滿,泛起粉紅。陳常山在那裡落下一個吻,刹那間,像魔法一樣,粉紅加深成桃紅。再親一下,桃紅變成海棠紅。再親一下……
“哥哥。”
止不住的癢意快讓商枝發瘋,偏偏陳常山還緊抱着他,不讓人移動。
“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