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常山捋起他額頭的碎發,也不在乎手掌沾染上的那點水汽。隻是将人抱在懷裡,兩人一起轉向另一個方向。
徐徐清風撲面而來,吹不散商枝臉頰的紅暈。
徐淩泉赢了比賽,卻又好像輸了。他盯着兩人的背影,正要做一個煞風景的人。在即将出聲的一瞬間,就被施箬蘭蒙住嘴巴,拖走了。
“哥哥,我們進去嗎,外面有點熱。”
再抱下去,商枝的靈魂就要飛上天了。
“走吧。”
陳常山先遞出手,兩人緊緊交握,相視一笑,共同走近商枝童年的秘密基地。
一進門,視線就被牆壁上密密麻麻的照片所吸引。照片用麻繩連接,從最開始的大尺寸照片,到後來的拍立的相紙,跨越過三人的十多年的友情。
“我們每年都會在這裡留下照片,這是我上次來得時候拍的。”
商枝的指尖指向那張最新的拍立得。
很熟悉的照片,在前往新疆的飛機上,陳常山曾經看過。
時間還真是妙不可言。
那時候的他還是一片迷茫,直面自己蠢蠢欲動的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他隻能選擇逃避,将最真實的感情掩埋,隻留下内心的一片酸楚,就如同酸酸澀澀的梅子。
現在再回看,恍如隔世,又近在昨日。遠去的是那些躊躇不安,走近的是更加坦誠的自己。
愛情,本來就是勇敢者的遊戲。
“等等,你們兩個怎麼牽着手?”
徐淩泉還沒在沙發上坐穩,就又發現一個大事件,急忙趕到兩人面前。
是真的,沒有看錯,他們倆的手實實在在地牽在一起。甚至為了讓徐淩泉看得更清楚,将手舉在他面前晃了晃。
“小枝,你的臉為什麼這麼紅?”
陳常山又搖了搖牽在一起的手,問道:為什麼呢?
“當然是因為亞熱帶的氣候。”商枝回答道。【1】
“淩泉,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一陣詭異的沉默。
“我和陳工,我們在一起了。”
空氣隻安靜兩三秒,很快就被徐淩泉的笑聲占滿。
“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早就知道了,恭喜你,小枝,夢想成真。你們要永遠幸福,永遠在一起。”
真心實意的祝福,但空泛的笑卻暴露出他的難過。直到眼角有些濕潤,徐淩泉才不舍地轉過身,仿佛這一轉身就是離别一般。
再次對視,那些洶湧的感情都已經被壓在心底。現在,他們隻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不再摻雜,也不能摻雜其他的感情。
而從未說出口的感情,恍若拔不掉的刺,斷在心裡,紮進血肉裡。徐淩泉唯有用酒精去麻痹,才能換來片刻的甯靜。
“小枝,我先帶淩泉回去休息,你跟陳工繼續在這玩。”
施箬蘭架起爛醉如泥的人,一步步挪到車後座,也知道他怎麼搞的,連青梅酒都能喝得這麼醉。
車門關閉,保時捷匆匆地來,匆匆地下山,像極了徐淩泉匆匆的暗戀。
“你知道,他喜歡你嗎?”
車輛遠去,陳常山隻能聞見一排尾氣。七月的山林郁郁蔥蔥的,到處都是喧嘩的綠色,濃重得像要從夏天蹿到雪季一般。
“我知道。”
商枝的視線仍舊落在盤山公路上,在層層疊疊的綠意裡,他看見小時候的他們,無拘無束,自由地在草地奔跑。
可是,人都是要長大的。
“我不能給他想要的答案,所以,隻能這樣。我是不是應該溫和一點,或許他就不會這麼難過?”
原本以為,徐淩泉是個遲鈍的人,所以商枝從不在他面前掩飾什麼。現在看來,事實或許并不是這樣。
越是遲鈍,越是後知後覺,那些愛意早已經日積月累,成為心裡的一座大山,跨不過去,又走不進去,隻能等它自己慢慢消逝。
它因為時間堆積,最終又會被時間抹平。什麼情愛?什麼風月?最終都化為齑粉,風一吹,就塵歸塵,土歸土。
“不用,這樣就可以了,他總要難過一場的。有人陪着他,他會好的。”陳常山說道。
一瞬間,商枝有些可憐徐淩泉,可惜他這麼多年的無疾而終。
“其實我很理解淩泉的心情,暗戀就像是天空下雨,起初隻是稀稀拉拉的幾顆雨。後來時間的疊加,心底的情愫越來越深。在不經意的某一刻,我擡起頭才發現,窗外已經是滂沱大雨。”
“這場大雨也隻會落在我身上,愛意噴薄而出,淋濕我的一切幻想。其他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一場暴雨。”
“小枝。”陳常山将他摟進懷裡,“你的大雨已經停止,徐淩泉的也會停的。”
“進去喝酒嗎?”他牽起商枝的手,“我剛剛沒有喝盡興,陪我一起?”
“好,哥哥可不要喝醉了。我們下午還要去度假區裡玩呢?”
“那我們回家喝酒?酒窖裡有不少葡萄酒,你會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