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塔，你在愧疚嗎，你很介意莫裡薩的話？”

少女瞬間噤聲，她以為自己的聲音已經足夠冷靜，但還是洩露了情緒。她并沒有很愧疚，因為奧托那樣完全是活該，她隻是、她隻是有點意外，奧托他媽他爸好像沒有一個人關心他……

不、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下一秒阿萊塔就反應過來了，轉頭懷疑地盯着插話之人，

“老師，你到底在旁邊看了多久？”

逐西漠打了個哈哈，“這個啊，也沒多久啦。”全部，其實是全部。

梅涅可：“偷聽有違師德。”

阿萊塔：“就是就是。”

梅涅可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我很好。安心休息吧，小孩子不用想這麼多，這些不是你的錯。”

阿萊塔有點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回應，隻能點點頭，被小孩子安慰說“小孩子别想太多”的經曆實在是前所未有。

逐西漠咂舌，“院長，你說這話看上去一點都不合适啊。”

梅涅可也默然了一瞬，轉移開話題，

“今天的會議在燭心塔，阿萊塔要去旁聽，逐西漠，你陪着她。”

逐西漠應下了。

梅涅可垂眸看向輪椅上的少女，

“阿萊塔，我要走了。在此之前，回答我最初的那個問題吧。你要清楚，你在場也大概率改變不了什麼。另外，參與會議的人對你的态度可能并不友好。”

所以，為什麼想要旁聽？

這個問題不是顯而易見嗎？

阿萊塔隻是說：“我不想被動地等待結果，提心吊膽，惴惴不安。”

别人對我是什麼态度，他們自己不在意，我也無法幹預。

但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要見證并且記住這個過程。

——因為我知道，現在還遠不是終點。

一整個絢麗的黃昏，在少女的眼眸裡靜靜燃燒。

梅涅可望着她冷靜的臉，似乎微微歎息，也沒多說什麼，點點頭，身影消失在空氣中。

阿萊塔眼看着院長憑空消失，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是什麼空間移動的神技！好想要！

強行按捺下心底的羨慕，她轉頭看向逐西漠，卻對上了後者若有所思的眼神。

阿萊塔：“……老師，怎麼了？”

為什麼用這種發現秘密的表情看着她？害怕怕。

“沒什麼。就是忽然發現，你人小小的，但是脾氣大大的。”

“才發現嗎？我以為你們去查我的監控時就知道了，我脾氣很壞的！”

“唉，我可不是否定的意思，不如說……”

逐西漠坐起來，托着下巴笑道，

“我很喜歡哦。要是學生都是軟柿子，身為老師可要頭疼了。走吧，我帶你去辦臨時出院手續。”

*

醫生将葵神情和藹地看着眼前的兩人，

“……意思是，阿萊塔同學要出院嗎？”

輪椅上的少女剛想點點頭，就被身後的人托住下巴。

逐西漠還是比較了解将葵這位同事的，這種語氣，大概率是非常不贊同了。

果然，葵醫生輕輕搖頭，拿出了一打病曆表，遞給逐西漠，

“逐老師，請你好好看看，這孩子的身體根本不适合離開醫院。”

她有些遲疑地垂眸，目光不自覺地往少女那邊偏移了一瞬。

後者立馬捕捉到視線，也瞬間領會了醫生未盡的意思，

“請不要避開我。葵醫生，有什麼問題都告訴我吧，沒關系，我自己的狀況我也知道。”

逐西漠嗯嗯兩聲，低頭看着病曆，

“她自己的身體隻有她自己能負責，别避着她。”

醫生責怪地看了這個不負責任的老師一眼，歎息道：

“阿萊塔，你的身體比較虛弱，如果離開了醫院可能會不舒服，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保持心情平穩，不能進行一些激烈的行為。”

這是非常委婉的說法。

事實上，這孩子身體的各項指标，都幾乎離死亡隻有一線，卻不知為何維持着微妙的平衡，讓她能和正常人一樣清醒地活動。

但這種平衡非常脆弱，仿佛一座千瘡百孔，搖搖欲墜，卻基本保持着原樣的水晶塔。

稍有不慎，一點點細微的沖擊都能使其完全崩塌。

阿萊塔能從那麼激烈的沖擊裡醒來已經是不可思議，将葵并不想再讓她面對無意義的危險。

病曆越翻越快，逐西漠的眉頭皺起，這些病曆分明在告訴讀者，這個病人其實已經快不行了，活着一天是一天，少折騰她。

阿萊塔一直在觀察着兩人的神情，見逐西漠的目光滑到病曆最後一頁，她适時開口，按下逐西漠即将出口的質問，

“老師，葵醫生，我知道我的狀況不好。我兩年前就聽醫生下過相似的診斷了。啊、我不是說認為自己不會出事的僥幸心理，我是在想……”

她斟酌着語言，輕笑道：

“我是在想，至少我現在還好，可我的家人還不知道我來了這邊。所以，我就算……也得在他們身邊才行。”

病房裡出現了片刻的安靜，而少女的微笑明媚柔軟。

醫生忍不住俯身，溫柔地撫過少女的發絲，“那你要養好身體，才能等到回家的那天啊。那種會議與你回家無關，你去旁聽會不開心的。”

阿萊塔隻是搖頭，“有關。”她不去就更不知道哪些人是她回家的阻力了。

醫生勸阻無果，隻能無奈地給出院證明簽名。

逐西漠把病曆放在桌上，抱着手，目光有些奇異地打量着少女，

“她的問題很奇怪，異能對她不起作用，光是治愈系嗎？其它的呢？”

葵醫生說，“我想，其它異能也不起作用。”

“幾分把握？”

“五六分吧。”

阿萊塔從醫生手中接過臨時出院證明，聞言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擡頭看着醫生春水般柔和的眉眼，喚道：

“醫生，葵醫生……”

“怎麼了，阿萊塔小同學？”醫生溫柔地看向她。

少女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輕聲問道，

“醫生，你的把握有點高……該不會是……已經在我身上實驗過了吧？”

空氣如死一般寂靜

葵醫生臉上仍然是天使般的微笑。

阿萊塔：“……醫生，請告訴我你沒有。”

“這個啊，真的不好意思……因為從來沒有見過阿萊塔你這樣的病人。别怕，身為醫生，我的醫德可不允許我傷害病人。”

笑容柔美的醫生伸手似乎想撫摸少女的臉頰，但逐西漠将輪椅往後一拉，讓将葵的手落了個空，

“将葵醫生，你不會是想重操舊業吧？”

醫生遺憾地直起身，聽到逐西漠的話，搖了搖頭，

“我和你一樣，很滿意在多洛斯的生活，所以沒有回到以前的打算。”

逐西漠笑了笑，

“那就不要對阿萊塔動手，不管什麼原因，就算沒有造成什麼後果，但她會害怕的。”

兩人的目光都落到坐輪椅的少女身上。

将葵柔聲道：“抱歉，阿萊塔，之前在你沒醒的時候，我擅自嘗試了多個治療方案，以後我會先詢問你的意見的。”

葵醫生的笑臉，一如既往的溫暖又真摯。

阿萊塔望着醫生滿是歉意的眼睛，眼睫輕顫，最終也用可愛的笑臉回應，

“我知道葵醫生是擔心我……那，下次要注意哦。”

吓死了，人不可貌相，此時阿萊塔分外想念堇護士。

她嘴是毒，但她不會拿我做實驗，她才是最無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