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嗎?”
韶栩的問題還是這麼貼近生活,韶言想着都覺着有些好笑,他也沒憋着,笑了一會才回答道:“不冷,貼了暖寶寶。”
韶栩沒有接話,因為他知道韶言還要接着說。
“我剛剛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很難受就想回去了,你知道我想明白的是什麼嗎?”
“你比韶紀更早見到柏千,他一開始是向你尋求幫忙的,但你拒絕了,并還默認他繼續和我做朋友,你是想看看我到底好沒好,是吧?”
韶栩走到他身邊,也撐着欄杆擡頭向上看,其實今天沒有星星可以看,但能看到雲層後的隐隐月光,韶栩還是講從車上帶下來的一件外套遞給了韶言,他看着韶言的眼睛想起了很多事。
“我原本是想直接一走了之的,可就是很想再來一次這,也是因為這樣才碰到了木希禾。”
韶言活了二十幾年就沒在除了考試外的其他地方做過正确的選擇,或許是他太慘了,福爾圖娜覺定給他些好運讓他去了平台。
那裡的燈光還是黃澄澄的,隻能照清它下方的一小塊地方,也是這樣的光在他質問柏千的那個晚上。
他其實早就沒有去真誠面對朋友的勇氣,可也會在聽到柏千的“謊言”後感到失望,他這是雙标吧。
路燈下站着木希禾,韶言并不關心她一個人在這幹什麼,他望了眼看不清的木希禾轉頭便要走。
“等等。”
木希禾叫住了他,好吧,他是善良的,不能讓女孩子一個人在山上,他停了腳步,木希禾邀請他一起坐着聊天,但其實一直是木希禾在說話。
“對不起,柏千應該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真是對不起。”木希禾的語氣很誠摯,她又輕笑了聲,接着道:“我和他從小就認識,我們甚至連生日都隻隔了一天。我和媽媽在鎮子裡沒有親人,鎮子很小,所以别人傳媽媽閑話的時候,用異樣的眼光看我們的時候真的很無助。但他會和我一起将說閑話的人罵回去,也會和我一起對着異樣眼光的人翻白眼,一直願意和我玩,願意把他的朋友介紹給我,願意在媽媽不在的時候陪着我。我很愛他,我很感謝他。”
“但他去世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句卻是‘對不起’,因為他發現自己的家人一直都在監視我的媽媽,他的父母在替那個男人,嗯……就是我的父親辦事,甚至連他們兩人吵架的内容都是早就排練好的,他還說,鎮子上所有的人包括鎮長和書記都被他收買了,讓他們與我們家保持距離。”
她說到這韶言才明白過來木希禾說的人不是柏千。
“可能是後來父親覺着這樣也無趣便就隻讓宋家盯着我們。柏千就是在那個時候來的,他……是個很好的小孩,從小就喜歡跟在我和阿槐後面,他是搬過來的,跟着母親和繼父,也是因為這樣他有些腼腆,所以我們很照顧他,特别是我的媽媽但他是個很重情的人。有段時間我一直在醫院照顧阿槐,根本無暇關心他幹了什麼,連他回了這替阿槐祈福都不知道。”
“也是因為那次祈福他意外發現阿槐留給我的東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想直接去投訴,但投訴信、投訴電話打了不知道幾個就是沒有效果,畢竟人家現在在中央了。他寫投訴信的時候沒有留意,将那堆東西裡面的一個直接證據的事寫了進去,從那以後就有人來騷擾我了。阿槐去世後,我開始懷疑他對我的愛,畢竟在一起了這麼多年的原因總不能是愧疚吧。那個時候我很破潰,柏千就天天來看着我,不讓我做傻事,但我的狀态一直不好,也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想了這麼個歪招。”
“韶言,柏千有錯騙了你,這是事實,你可以和他斷交,但就像我說的一樣,他是一個重情的人,就算他是個演員也不會将戲中的真情實意演得我都看不出痕迹來。”
韶言沒有說話,他能很明确的感受到木希禾在一開始與他們相處時情緒很不對,但現在又一臉放松地和他說着以前的秘密,這個轉變太大了,韶言過了會才回複道:“我知道。”
“所以……”韶言偏着頭看着木希禾略帶微笑的面容,問道:“你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我放下了。”木希禾笑着站了起來走向欄杆處,她微擡着頭看向天空。
韶言想不明白,為什麼親人在傷害了她後,她會選擇放下,為什麼不去複仇,去把證據交上去讓他身敗名裂,自己肯定會幫她的,肯定。
“為什麼?”韶言問,他知道自己現在情緒不對,記憶湧上心頭,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和誰說話,“應該恨他,應該是恨才對。”
“為什麼啊!”木希禾笑了笑,“因為我們都搞錯了,鎮子上的人因為我的母親未婚先孕才鄙夷她,也确實有席穆的人,但那是因為他們發現我媽和他的關系想要去敲詐他,結果被他教訓了一頓之後就見到我們就跑了,鎮子裡就那麼點地方,大媽添油加醋的說幾句就全鎮子都知道了。”
這反轉的太快了,韶言現在有點小尴尬,他連忙問道:“可是你剛剛不是說……”
這是韶言這麼多天第一次情緒那麼外露的時候,木希禾覺着有些好玩,就想去揉揉他的頭,結果人家直接歪頭躲開了,她也有些尴尬了,道:“所以說我和阿槐能都太主觀了啊。再說了,我幹嘛要記恨一個陌生人。”
“陌生人?”
“我小的時候覺得我的媽媽是女兒國的人,喝了河水之後生的我,我知道自己有父親還是在六月的時候,所以他于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更何況我的一生總不能都被他困住吧,不能忘記回憶,也不要被回憶困住嘛。”木希禾看上去真的好多了,她接着道:“而且我讓柏千擔心太久了,幾個月都沒和他正常說過話了,也挺抱歉的。”
木希禾轉頭看向韶言,而他低着頭,頭發遮住了他大半張臉看不清神情,因為他現在這樣這個地方就顯得有些寂靜,木希禾“喂”了一聲,韶言回了一聲,他像是放松了很多,他笑着看向山下的小鎮。
韶言要比木希禾高一個頭,木希禾側着頭就能看到他的眼睛,綠色的眸子裡映着點點燈光,裝在深潭裡的死水突然沖破邊緣湧向四周,情緒的爆發就是這麼突然,潭水流了出來。
“你……”
木希禾也不知道這小孩怎麼了,不過轉念一想,當演員嘛,共情能力好點有助于理解人物。
韶言拭去眼角的淚,問道:“你以後什麼打算?”
“替他去看星星。”
下山的路上,他們碰到接到消息趕來的柏千和陳默,柏千懸着的心還沒放松一秒就被木希禾突如其來的擁抱給提了上去。
“姐?”
木希禾重重地拍了拍柏千的背,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