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就在城裡擡眼就可以看見,那一棵棵參天巨木。
沒有人知道它們是如何穿過狹小的街道,種在了那濟府巴掌大的花園裡。
我們混在賀喜的賓客裡穿過層層疊疊的小門來到真淑面前。
她虛弱至極,甚至不能現出人形來,隻在樹身上冒出一個腦袋來。
她說府裡有很強的仙侍,她離不開,而且她的修為都和真身綁在一起,怕是離不開這裡了。
她關心的問着輕木,相對她來說,輕木受的傷更要嚴重。
我們告訴她輕木的狀況,卻沒有辦法将她帶回去。
那一刻,真淑在我們面前竟然是那麼的高大粗壯。
而我和衛定,渺小的就像一個小小的螞蟻,甚至撼動她一片葉子的力量都沒有。
我們無能為力的回到州舟山告訴了輕木,可他倒在地上,棕色的藤身靜谧的沒有回複我們什麼。
而我們連把那個真淑被掘起的坑洞重新掩埋回去的能力都沒有。
我們不知道能為它們做什麼,我想它們救過我和衛定。
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把真淑救出來,我和衛定在濟府某了個花匠的差事。
因為方圓沒有人不知道我們在州舟山種草藥的事情。
恰好草藥也長勢喜人,沒有太考驗我們就順利進到了後花園照料起了真淑和其他的珍奇異樹來。
沒過多久真淑和樹木們都緩了過來,濟府的人也知道它們已經成妖成精,卻隻是下了法術将它們囚禁起來,宛如囚禁着幾隻折斷羽翼的小鳥。
真淑和幾個樹妖站在樹冠頂端,卻無法看到城外它們來時的路。
它們低落沮喪的身影真的如同一隻渴望自由的小鳥,真淑也是。
她的身影更瘦小可憐,她的樹身上還有輕木常年纏繞留下的痕迹,她時而發呆坐在樹杈上摸着那凹下去的印記,眼神晦澀不明。
我們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能夠把真淑帶走,輕木恢複過來後,也整日的趴在護牆上,眺望着真淑。
仙侍守着花園,不讓輕木靠近,即使我們怎麼懇求,他也沒有退步半分,但也沒有下過狠手要輕木的性命。
濟府的人也知道了此事,則要求仙侍做好他的本職工作,如果有妖靠近格殺勿論。
至此,輕木便再也沒能和真淑說上過一句話,相見也要隔着數條街道。
輕木僞裝成人類模樣,終日的站在街口,郁郁寡歡,真淑也是,他們不是沒有做過努力。
可是濟府的人隻會一次次驅趕他,甚至有一次差點要了輕木的命。
真淑哭着求輕木,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所以被人旁觀着,妖族是比奴隸更低賤的存在,他們沒有人權,也沒有說話的權力。
當一切都以為沒有轉圜的餘地時,我們懇求已久的真神還是降臨了。
天屺城的司守仙君來到濟府處理一些事情。
他看着真淑和輕木,久久并不能回過神來。
那心軟的真神,來到真淑面前,問她,是否願意放棄之前的所有修為,隻換離開這裡的機會。
真淑站在司守面前無言點頭。
司守從真淑的真身樹上輕折一枝,讓她附身前來。
真淑回首看着自己的通天本體,隻是笑笑便附身到了司守手裡。
司守将樹枝交到我手裡的時候,語氣輕輕,帶她走吧,又交給衛定一顆氘珠。
讓我們将它和這枝條一起種下,托我們給外面的妖族帶一句話,僅僅五個字,好好保護她。
我們不知道司守為什麼要幫我們,隻覺得他溫柔可親。
那一天,我們就把真淑帶了回去,仍把她種在了原來的地方,和輕木種在一起。
而真淑也是真的回來了,雖然隻是短短一面。
可在這裡我們等了很久。
她的修為散盡,隻是一棵長勢緩慢的婺懷樹。
可我們卻欣慰無比,雖然我和衛定可能再沒有再見真淑的機會,可是一切都已經足夠幸運了。
濟府裡仍又數棵遠離故土的古樹,而這隻是這裡小小的一個城市。
而曆陸那麼大那麼廣闊的大地上,喜歡這樣的珍惜東西的人,數不勝數。
我們已經很幸運了。
而這林間白霧正是司守最後留給我們的恩賜。
自從将這珠子種下,這林間便有了白霧,踏進那片地區就猶如一腳踏入惡寒裡。
而且這法術隻對人有效果,裡面的動植物都沒有太大影響,漸漸的,許多珍惜的動物就遷移過來了
而謀财的人又盯上了這裡,輕木和我們都謹記這司守的那一句,好好保護她。
我們沒有辦法判定他們想要圖些什麼,所以我們隻能把他們都趕跑了。
輕木說的狠話也是我們教的,隻是想把你們吓跑而已,沒有想要傷害你們的意思。”
老婦人把一切都合盤托出。
大家都沒有想到其中還有司守的事情,他可是在摧犴宮裡大開殺戒,把妖族從汜攝逼退到危堤的曆陸第一人。
那個殺伐果斷對妖族嫉惡如仇的司守,怎麼會在這樣偏遠的地方,竟然還會有如此柔軟的一面。
一行人相視看着,聽了這些解釋,也不免覺得剛剛确實下手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