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柴老翁帶他們離開街市,走到民宅區,四周變得安靜了許多,兩邊都是外表相似的宅院。老翁打開其中一個院子的門,帶他們進屋,一關上門,老翁背也不駝了,手也不抖了,直起身子中氣十足對屋裡喊:“有客人來——”
屋裡走出一個與本地商販打扮類似的布衣男子,他身形高大,相貌與氣質都與裴浩有幾分相似,不過顯得更為成熟穩重。
青崖道:“你就是裴濤吧?”
裴濤點頭:“是。”
裴濤就是裴浩的哥哥,也是陵王的屬下。
青崖拿出阿遠寫的信遞給他,按照裴浩教她的話說:“這是貴人寫給你的信。”
裴濤接過信匆匆拆開,他沒有問青崖是什麼人,也沒有問青崖來自哪裡,看完信後态度由一開始的警惕防備轉為畢恭畢敬,喚老翁給青崖三人斟茶。
“稍等,我這就給貴人寫一封回信。”他又看了一遍信,像自言自語一樣沉重地道:“與陵王同來的親随,現在竟然隻剩我與裴浩了。”說完轉去另一間内室,沒過多久,拿着寫好回信交給青崖。
整個交換信件的過程透露着一股默契的安靜,紅鸾與長山默默跟随,就連第一次做這種信使的青崖也按捺住好奇與興奮,一個問題都沒多問,一句話也沒多說,拿到回信立即告辭。
回到外面,走過一條街,她突然嘶了一聲,低聲道:“疏忽了,原來送信這件事沒這麼好辦,還有麻煩呢。”
長山不解地問:“不好辦嗎?不是已經送完了嗎?”
“告訴你們一件事,但你們不要回頭,”三人并排而走,青崖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道:“自從換信出來後,就一直有人在跟蹤我們。”
紅鸾與長山聽完就下意識想回頭,幸好青崖提前有交代,他們才控制住自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往前走。
青崖小聲道:“進屋之前我聽到那老翁家鄰居的屋裡有點不尋常的動靜,當時沒有在意,以為那是正常的,後來咱們從屋裡出來之後被跟蹤,我才确定,那動靜其實不太正常。”
紅鸾問:“什麼動靜?”
青崖道:“屋子門窗緊閉,裡面聲音不大,隐隐約約的,聽起來似乎是在那個很小的房間裡藏了很多的人,在老翁家附近,有兩家都是這種情況。”
長山道:“那種大小的房子裡,一般隻住一戶人家,四五口人。”
青崖搖頭:“絕對不止四五口人,怎麼說也得有十人。”
紅鸾問:“那現在跟蹤我們的有幾個人?”
青崖放慢腳步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又加快腳步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道:“周圍行人太多了,我不能确定,但是起碼四人以上。”
“他們既然監視了那老翁家,城裡其他地方一定也有他們的人,而且混在尋常百姓裡難以區别,”紅鸾謹慎道,“我們先不去請工匠了,直接出城到人少的地方,把他們甩掉。”
在人少的地方,他們如果還繼續跟蹤,就容易分辨了。此處人多眼雜,也不便使用術法貿然反擊,泰安這種大地方,必定有朝廷委派的術士駐守,一用術法,若是把捉妖術士招來,那就更為麻煩。
幾人裝作什麼都未察覺的樣子,繼續往泰安城外走去。
是什麼人盯梢?青崖邊走邊琢磨。
裴濤是陵王的侍衛,當初為了幫裴浩把暗殺陵王的人引開而和裴浩走散。今日看他無恙,還以為他成功擺脫了追擊陵王的殺手。沒想到隻是當時擺脫了,或者壓根就沒擺脫,總之,暗殺陵王的人現在找不到陵王,知道陵王如果活着,很可能會與裴濤取得聯系,所以發現裴濤在泰安城,卻沒有打草驚蛇,而是安排暗哨監視,準備守株待兔。
平王勾結山匪殺害陵王,現在山匪被滅,陵王下落不明,平王恐怕早就成了熱鍋上的螞蟻,生怕陵王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指證他謀殺親弟。
皇子在此地失蹤,肯定也有朝廷官兵在尋找。朝廷尋找皇子天經地義,不會偷偷摸摸監視皇子的侍衛,所以那些偷偷摸摸的人,隻能是平王的人,而且不是正當官兵。裴浩甯可躲在一個老翁家,也不去向官府求援,那意味着,此地官員大概也被平王收買,不能指望他們保護陵王了。
青崖慶幸最近總是纏着紅鸾打聽皇家故事,跟裴浩和阿遠也常常聊天,耳濡目染,竟然能靠自己想明白這些關系了。
但平王作為一個哥哥,為什麼要對自己的弟弟下殺手,她還是不能理解。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不應當是最親近的人嗎?
就算姐姐解釋過是為立功奪位,她也不能理解。隻能以不能理解的心态,記住這個事實。
她與姐姐、長山默不作聲地走過街市,幾乎就要走到盡頭、路過一巷口時,迎面撞上從巷口突然拐彎冒出的一隊巡邏官兵。
與官兵一起的還有之前給他們指路的那個長着兩撇胡子的中年男子,見到他們,指着他們大呼:“對,就是這三個人!他們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形迹可疑!”
為首領隊的官兵大喊:“你們!站住!”
路人紛紛側目,他們三人隻得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