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靜默,各自低頭喝茶,術士從懷裡取出一個硬殼折子,拿出毛筆用舌頭舔了一舔就準備做記錄,擺出審問的姿态道:“說吧,你是從哪聽說的?别怕,提供線索有賞錢,你方才說是玉皇山東邊的山谷是嗎?”
那人嗫嗫嚅嚅道:“……是。”
“嗯,玉皇山東側,”術士在折子上邊寫邊問,“什麼時候,從誰那裡聽說的?”
“我……我從不認識的路人那裡聽說的……”
術士眯起眼睛盯着那人,目光銳利如刀,“知而不報,故意隐瞞?你可知此乃重罪?”
那人發着抖滑跪在地:“術士老爺,小人真的不認識,小人從那路過,和不認識的人結伴走了一段路,他指着一處山谷告訴我的。”
術士審視那人良久,道:“好吧,那你也帶我去指一指,是哪個山谷。”
青崖與紅鸾居住的山谷距離玉皇山有點遠,但也的确是在玉皇山東側。這人所說女仙正好是兩個,隻怕真與青崖紅鸾有什麼關聯。
“我也是從那邊過來的,”長山開口道,“沒遇見什麼女仙女妖,但的确不太平,聽說那邊最近山匪為患,連皇子也在那裡失蹤了,山裡還有許多野狼,路過那裡還是小心繞開為妙。”
術士聽了這話轉身來到他們三人的桌前。
“你們當真是從玉皇山東邊過來的?可曾遇到什麼妖異?”
哲遠淡淡道:“是從那邊過來,沒有見到任何妖異。”
裴浩也道:“舉報妖的蹤迹有賞,我最近缺銀子,倒是想領點賞錢,可惜真是什麼都沒見到。”
更可惜哲遠公子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自己是陵王的東西,否則隻要亮出身份,立馬就能讓這術士安靜聽令。
長山挽起袖口露出左臂被狼撕咬留下的猙獰疤痕,“我在那裡曾被狼群咬傷,險些喪命。有沒有妖我不知道,有一群狼卻是我親眼見過的。”
術士打量他手臂上的疤痕,轉頭看了一下茶棚角落,收起了紙筆。長山看到他右手虎口有一道刀疤。
刀疤手術士坐回自己原來的座位上時,茶棚裡一片靜谧,在靜谧中,有人突兀地哼笑一聲。
“你們在山谷中居住三個月,已和女妖熟識,這樣說是不願讓術士前去尋找,暴露她們的蹤迹吧?”
茶棚一角,站立的人散開,現出一名端坐在後的白衣男子,男子手持一柄折扇,風度翩翩地站起,來到他們桌前坐下,笑意盈盈對哲遠拱手,“陵王殿下可是要去泰安城?”
他聲音清朗,茶棚裡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卻沒有一人側目,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繼續喝茶吃飯,盡可能各自保持安靜,方才還在互相詢問對方來處的“陌生人”,突然顯出一種同僚之間才有的默契。
哲遠驚疑地環顧四周,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道:“殿下不必緊張,他們都是我的人,是和你們一樣講義氣的朋友,我們仰慕殿下大名已久,這次聽說殿下遇險,特來護送殿下回京。”
裴浩早已握住劍柄站到哲遠身邊,厲聲問道:“你是誰?”
白衣男子不慌不亂,既無惡意也無懼意,繼續對哲遠道:“在下有要事與殿下商議,殿下是否需要屏退左右?”
哲遠道:“若是誠心商議,就讓你的人都退出茶棚。”
“今日趕集的人甚多,若有空座,必然會有真正的路人要來坐下喝茶。所以他們不能退出,也沒必要退出。”白衣男子道,“我是問殿下你可需要屏退左右?比如這位。”他用扇子指點長山。
“這位是我的朋友,我能知道的事,他也都能知道。”
“哪怕是事關生死的秘密?”
“沒錯,”哲遠毫不猶豫,“隻要他願意留下就可以留下。”
長山不假思索道:“我願意留下。”
“哦?”白衣男子有些意外地挑眉,“殿下竟能與綁架過你的山匪成為朋友?”
覺察到對方所知信息頗多,哲遠忍不住質問:“你到底是誰?叫什麼名字?為什麼知道我的事?”
“在下叫什麼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的身份,”白衣男子氣閑神定拿起桌上的茶壺,“用你族的話說,是一個妖。”
他右手高舉茶壺将滾燙茶水傾倒在自己的左手手心,冒着白霧的水落在他手心刹那凝結成冰,化作一把匕首的模樣,一壺茶倒完,他手裡多了一把晶瑩剔透的冰質匕首。
白衣男子放下茶壺,向哲遠遞過匕首,手柄對着哲遠,鋒利薄刃對着自己。
“先說兩件事,第一,平王已死,是我們殺的,算是初見禮物,以表我們想與殿下合作的誠心。第二,是個壞消息,殿下的侍衛裴濤有勇有謀,參與了我們計劃的刺殺行動,不幸為平王的人所害。其餘還有幾個殿下的人,暫由我們保護,殿下可以随時召見,他們可以證明,在下所說皆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