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的響聲中,花草茶的香甜氣味摻雜着一絲淡淡靈藥氣,在庭院裡浮動。
荒宅已經一點也不像荒宅了。
牡丹與楚醉君陸陸續續送來了不少起居用具。
長山送來的筆墨紙硯都是皇上禦賜給國師的,名貴稀有,滿京城沒幾個人能用得上。
多了兩個孩子後,宅中更多了幾分溫馨。
不過這些青崖都感覺不到,她隻覺并蒂蓮化形後不如以前安靜,一直吵吵鬧鬧,還會搶她的筆,撕她的紙,隻有趁兩個孩子午睡時,她才能安靜作畫片刻。
長山坐在她對面,給她添茶研磨,平常他會在青崖作畫時整理自己的醫藥記錄,今日卻盯着茶壺上飄起的袅袅白霧,時不時瞧一眼她,欲言又止。
畫完一整幅畫,青崖突然停筆,擡眼道:“長山,你喜歡我吧?”
正心不在焉喝茶的長山嗆住,放下茶杯,咳了一聲。
在青崖甯靜注視下,似乎一切心事都無所遁形。
“是,很喜歡”長山回視青崖。
若是楚醉君在場,定會大呼無聊。
長山幾乎能想象到楚醉君痛呼:無聊!本該動人心扉的表白,怎能如此無聊?我授予你的“讨好美人”的技巧一個都沒用上,真是白費口舌!
但長山似乎被青崖的沉靜狀态所感染,情緒都被那雙澄澈眼眸吸走了,無論青崖問什麼,他都隻能平淡如實地回答。
“何時開始?”
“五年前。”
“當心上人那種喜歡?”
“是,當心上人那種喜歡。”
青崖沉默,安靜的氣氛讓長山忐忑。
他問:“青崖,你呢?你心中是否有我?”
青崖放下畫筆,穩穩當當,面向長山端坐。
“你我壽數不同,我母親去世後,父親抑郁而終,我不想步他後塵。姐姐也不希望我與人族相戀,有小狼與芊芊的前車之鑒,我更不想讓姐姐擔心,所以,我不會把任何人族當作心上人,更不會與人族結為伴侶。”
自從自閉靈識後,她很少說這樣長的一段話。
長山身子晃了一晃,眼裡似有星辰暗了下去。
*
長山走後,青崖仍是繼續作畫,紅鸾看時,她正在畫一叢幹枯的野草。
過了一個時辰,紅鸾再看,發現青崖握着筆發呆,畫面與一個時辰前相比沒有絲毫變化。
“怎麼停在這裡了?”紅鸾問。
她隐約感到青崖有點不對勁,把青崖身體搬過來面向自己,見她眼裡還是像古井般幽深漆黑,又是慶幸又是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還以為你恢複了呢。”
當晚無事,直到第二日早上。
紅鸾率先醒來,一對小孩兒與青崖仍在夢中。
自從有龍鳳胎之後,她們四個晚上都一起睡。
紅鸾把一竹籃玩具放在床頭,徑自起床去梳洗,沒過多久,聽到青崖悶哼一聲,她走進屋子,隻見三個都醒了,龍鳳胎坐在最裡面,青崖坐在床邊扶着腦袋道:“姐姐,我頭好沉。”
“……”紅鸾:“……你照照鏡子。”
青崖下床對鏡自照,原來她滿頭插滿了小孩的玩具,有草編的各種動物,彩泥捏的小人,梳子小鼓,甚至還有兩個小風車。
楚醉君财大氣粗,買什麼都買一整套,往往直接把攤主插滿小玩意兒的草樁扛來,以至于孩子玩具多到泛濫。現在,那些小玩意兒插在她的發間,頂着腦袋上街就能出攤賣貨了。
兩個小孩一個手拿梳子,一個手拿草編的螞蚱,還想往她頭上比劃。
兩個小孩子的傑作,與她第一日把小狼和芊芊帶回家,介紹給紅鸾時的情景如出一轍。
青崖對着鏡子愣了一下,然後嘴角牽動,紅鸾以為她要笑,随即看到她眼裡慢慢蓄滿淚水,一眨眼,淚珠滾落。
一滴,兩滴,三四五六七八滴。
“青崖,”紅鸾急走上前幫她拆下頭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指尖沾了她的眼淚。
“你……醒了麼?”
青崖微微點頭,淚眼婆娑看向床上坐着玩耍的兩個小孩,好像第一次看到他們,第一次看到小狼和芊芊的後代。
化形不過十幾日,他們已有兩歲那麼大了,一樣地玉雪可愛,皮膚白裡透粉,淡眉下的眼睛如同一對黑葡萄。
小孩們向她張開手,用稚嫩的聲音喚她:“姑姑。”
父母不在,這是紅鸾教他們學會的第一個稱呼。
青崖撲到床邊猛地把兩個孩子攬入懷中,“你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