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行一臉茫然。
衛诏解釋道:“少卿一定沒養過狸貓吧?屬下在老家時就養過狸貓,受驚的狸貓,沒人的時候才會出來找吃的,您那麼大的陣仗,它當然不敢出來了。”
“噢?”裴知行沉吟片刻,心裡有了主意:“你說得也有道理,來人,準備餌食,我們誘捕妖物。”
一位瘦弱的官吏走上前問道:“少卿,需要準備什麼餌食?您報給我,我去準備。”
裴知行上下打量他一番,唇角勾起一個瘆人的弧度。
是夜,長安城已宵禁,街道上空空如也,隻有遠處偶爾傳來金吾衛隊巡街的馬蹄聲。
青龍坊地處長安城東南角,這裡人煙稀少,坊裡也鮮少有人居住,一名婦人正在坊内踉踉跄跄地走着,行至一處牆邊,他不自覺地捏起嗓子,顫聲輕喚道:“裴少卿,卑職還得走多久啊?”
原來是一名男子假扮的。
牆内傳來冷冷的回答:“沒有讓你停下就一直走,走到坊頭再折返回來。”
男子唯唯諾諾地回道:“可······可是萬一那猛獸······”
“哪來這麼多可是,有我在,還能讓它把你吃了不成?!快走!”牆那頭的裴知行不耐煩地催促道。
男子無可奈何地閉了嘴,晃晃悠悠地繼續向前走。
土牆的另一邊,四十餘名官吏,拿着長戟、重弩、鐵網。而一街之隔的另一堵土牆内,則埋伏了六十餘名拿着曲弓的官吏,他們各個正嚴陣以待,已經矗立不動埋伏了兩個時辰,隻為靜待妖物出現。
一陣低沉的呼噜聲傳來。
身着襦裙的男子吓得身形一立,發出一聲驚呼:“咿!什麼聲音?!”
他探着腦袋四下張望,夜色晦暗,漆黑的夜空中掠過一道黑影,男子揉了揉眼睛,待那道黑影在他面前的槐樹上站定,才發現不過是隻黑色寒鴉,寒鴉目不轉睛地盯他,陰恻恻地啞叫了一聲。
男子松了口氣。
此刻他身後的土牆上,一個小山般的黑影睜開眼睛,兩隻綠瑩瑩的雙眼鬼火般閃着光。
猙獸兩隻尖朵正警惕地不斷變換方位,原本威猛無比的紅褐色毛發被燒得斑駁不堪,露出裡面傷痕累累的皮膚,粗大的尾巴拖在坊牆上,急躁地甩來甩去,它死死盯着眼前的獵物卻又不敢貿然攻擊,那夜它與李玄玄纏鬥在一起,不慎被她手裡的利刃劃爛了臉,那道從鼻頭至嘴角的猙獰傷口嚴重影響了它的進食能力,直到今日才能勉強張嘴,此刻已是餓得渾身顫抖。
這身影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所有埋伏的人都屏住呼吸。
“裴少卿?”衛诏看向裴知行,裴知行搖搖頭,示意所有人不要輕舉妄動。
必須等到最佳時機,這次一定要确保萬無一失,若再讓它跑掉,上頭的人再次怪罪下來······
猙獸輕輕一躍,跳到男子面前攔住他的去路,沖着男子龇牙嘶吼。
婦人裝扮的男子,見黑漆漆的夜裡突然憑空出現血口白牙,還未看清猙獸的樣貌便吓得舉起手驚叫一聲,昏死過去。
猙獸見男子暈倒在地,便迫不及待地低下頭,在男子身上嗅個不停,它舔了舔男子的臉,張開了血口。
裴知行見時機已經成熟了,擡手發出指令:“弓手準備。”
“放箭!”
在他一聲号令下,箭如雨下,鋪天蓋地地落在猙獸身上,猙獸吃痛地吼叫一聲,發現中了埋伏,便想逃跑。
“放鐵網!”裴知行又喝令道。
這次他們有備而來,特地從工部借來了圍獵用的精鋼鐵網,一張巨大的鐵網從天而降,蓋在猙獸身上,束縛住了它的行動。
“弓弩手,射它的眼睛!”
弓弩手列成三排,對準猙獸的眼睛集中火力,其中一支箭射中它的右眼,其餘的箭大多射到了它的腦袋上,猙獸擡爪一抹臉,箭杆就簌簌掉落一地。
這些箭并未對它照成實質性的傷害,反而讓它愈加憤怒,它甩着嵌滿箭頭的腦袋拼命掙紮,一面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十幾個拉網的官吏不敵它的蠻力,全被甩在地上。
餘下的人從未見過這種仗勢,都畏畏縮縮不敢上前。
裴知行奪過身旁一名官吏的長戟,翻身騎在猙獸背上,一□□進它的身體。見少卿打頭陣,其餘人這才跟在他身後,紛紛舉戟往猙獸身上捅去,猙獸大吼一聲,見自己寡不敵衆,決意要跑,他使勁向後蹬着腿,粗壯的尾巴向裴知行一掃,便将他掃到三五丈遠的土牆上,激起一堆煙塵。
裴知行忍痛迅速爬起身,命令道:“快下網!别讓它跑了!”
鐵網再一次罩住了猙獸,猙獸幾番掙紮無果,突然倏忽縮小,化作一隻七八寸的狸貓,從網眼裡鑽了出去。
衆人顯然還未料到這妖物竟有變化能力,一時都傻了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那妖物便貼着衆人的腳下向外溜去。
正當衆人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想要撲住那隻狸貓時,狸貓瞧準坊牆下的一處狗洞,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