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二郎促狹地笑了一聲,語調逐漸狠戾:“卻扇詩?我可從未聽說過妖怪成婚還得卻扇的。”
裴知行看向四周,他早就發現宴會上的氣氛逐漸不對了,賓客們從剛才起便以驚人的速度吃光了食案上的食物,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們二人。
“現在這局面還在你的掌握中嗎?”裴知行放在雙膝上的手逐漸握拳,随時準備應戰。
李玄玄晃晃悠悠地站起身,端起木碗向着天上的明月,她癡癡地笑了笑,道:“隻可惜了這些美酒,裝在這隻破碗裡,暴殄天物。”
說罷,她甩手将酒盞摔在地上,對白二郎斥道:“不但要卻扇,還少了下婿,你想入洞房,也先得過了我這一關棒打才行!”
白二郎仿佛就一直在等她說這句話似的,他得意地獰笑了一下,道:“貴人受派于塗山郎,鄙人誠心招待貴人,貴人不領情,還處處發難,從中作梗,那就怪不得鄙人不義了!”
塗山玥趕忙攥住他的衣擺,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掀開,他一聲令下,院牆上的狐狸與庭院裡的賓客一擁而上,朝他們撲來。
“你們誰敢妄動!”李玄玄大喝一聲,從袖子裡掏出那封信箋,舉過頭頂高聲喊道:“我這有前任家主的親筆手書,令我肅清塗山家門,識相的立馬給我滾出長安城另謀出路,如若不然,格殺勿論!”
群狐們被信筏上塗山烨的氣味震懾住,皆愣在原地不敢動彈。
還不等李玄玄得意,她手中的信箋突然迸發出一團綠色火焰,燙得她松開了手。
信筏被火焰帶着飛向天空,見信筏飛走,群狐立馬回過神,漫天卷地向李玄玄湧來。
李玄玄仰起頭,氣急敗壞地朝着天空大嘯:“塗山烨,你個挨千刀的,下次我非把你的皮扒下來不可!”
狐群瞬間将她傾覆,隻有餘音還回蕩在空中。
“以為憑塗山烨的一紙信書就能鎮住我們?自不量力。”白二郎咧開嘴:“它們好幾日沒進食了,本來還想給塗山烨留一具骨架作為念想,看來待會連骨頭都不剩了。”
他轉過頭,對着小聲啜泣的塗山玥說道:“看得出塗山郎很喜歡這個女人,待他知道自己的女人在自己阿妹的婚禮上死無葬身之地又會有什麼反應呢?”
見塗山玥沒有回答,他笑了一聲,自問自答道:“也沒什麼,無非是更厭棄你幾分罷了。”
他彎腰拾起腕粗的鐵鍊,稍稍一拽,塗山玥便被帶着滾到座席旁。
“這裡太過血腥,娘子還是早些與我入洞房吧!”
一張冒着熒綠色火光的信筏飄至他面前,信筏停在半空中翻動着,簌簌作響。
“這是什麼?”白二郎剛觸碰到信筏,綠色的火焰便順着他的手迅速蔓延至全身,他哀号着滾到一邊,不斷撲騰身上的火焰,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叫。
信筏還在半空中飄蕩,像是在等待着塗山玥。
“······兄長?”塗山玥不确定地喚了一聲,探手捏住信筏。
信箋上的火焰随之熄滅,她打開信箋,一行行龍飛鳳舞的字迹在信紙上逐漸顯現出來。
吾妹親啟:
玥娘,時隔二百年未見,你應該出落得愈發動人了吧?
很抱歉,兄長不能前來參加你的婚禮,但兄長為你送來了一個有趣的禮物,相信你會喜歡的。
塗山玥擡起頭,那個有趣的“禮物”正覆沒在群狐之下。
突然“铮”的一聲弦響,一條明晃晃的金繩将狐群盡數彈開,幾隻狐狸飛撞到石牆上,當場嘔血殒命。
李玄玄鮮明的臉又重現在月光之下,裴知行擋在她身前,朱櫻則瑟瑟縮在她裙後。
“裴少卿。”她怒氣沖沖問道:“家奴以下犯上,淩駕于家主之上,該如何處置?!”
裴知行道:“賤不得幹貴,下不得淩上,教化之本既正,悖亂不漸不生。按照唐律,視同謀逆,當處死。”
“好。”李玄玄從頭上拔下一支金钗握在手裡:“今日,我便替塗山烨将這門戶清理幹淨。”
“人子!”一隻黑狐叫嚣着向她撲來:“你竟敢說出如此狂語,就不怕狐狸的詛咒嗎?!”
一道黑風帶着銀光閃過,打頭的幾隻狐狸瞬時被斬成幾塊,屍首落在地上呼呼冒着熱氣。
裴知行手裡握着皓月刀,好似一輪彎月握在手中,刀光下,他的眼神像野狼一樣狠戾。
“隻要将你們都殺光,就無謂什麼詛咒了。”
狐群頓時炸開了鍋。
“是塗山郎!”
“塗山郎的牙!”
塗山烨鋒利的犬齒被裴知行握在手中,他隻身沖進狐群,刀鋒所過之處鮮血淋漓,屍首遍地。
刀身潔淨如新,沾染在上面的鮮血被它盡數吸收,正興奮得微微顫抖。
狐狸們背着耳朵,瑟瑟發抖。
時間仿佛又回到了二百年前塗山烨不顧一切離開的那天,那日它牙光閃爍之處,皆是一片死傷。
塗山烨念及它們是族人,沒有下死手。
但面前這男人不一樣,塗山烨的牙被他握在手裡,比塗山烨本人的威力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