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我的王位,何須奪?倒是你,卑賤之軀,也妄想染指後位嗎?”
“當皇子的人都這麼自以為是嗎?你太老了,我對你沒興趣。如果你是為你那好大侄兒擔憂,也大可不必,”随雲遠說到此處無畏對上那雙震怒兇惡之眼,繼續下去,“畫地為牢,枷鎖自困這種事情,我更加沒興趣。”
中原戰線的形勢被不幸言中,失卻史家領導的群俠節節敗退,雖還有諸如勝邪封盾與黑水城這樣的少數反抗據點,但也在魔世壓倒性的兵力優勢下苟延殘喘。而被派出的三位王族親衛也是全無消息。
“原來如此,競日孤鳴拖延時日的原因,就是要讓魔世入侵的壓力逼迫鐵軍衛表态。”從月凝灣回程龍虎山的路上,蒼越孤鳴如是說道。
“上次你見鐵骕求衣,他怎麼說?”随雲遠問道。
“我有百分之一的機會。”
“哈,像他風格。”随雲遠繼續說道,“以後你能帶叉猡去嗎?我見那個裝神弄鬼的老夫子,腦瓜子疼。”
“但是夫子希望和你解除誤會。”
“拜托,這是什麼你好友的好友必須是你的好友的繞口令。”
“雲遠……”
随雲遠忽然收斂了玩笑之色,打量着龍虎山周遭微微皺眉。蒼越孤鳴也感到一絲怪異,向前來迎接的叉猡和月荒涼問詢,“今日的龍虎山布防好似特别的空虛?”
“奉天探得消息,女暴君被扣留鬼祭貪魔殿,北競王隻身前往面見戮世摩羅。撼天阙與戰兵衛将軍已帶兵前去圍剿。”叉猡答道。
“不對!競日孤鳴何其狡詐,這其中必是圈套!”蒼越孤鳴大喝一聲,“叉猡,點兵,救援,快!”
蒼越孤鳴率領援兵一路急行軍至暗幽林外十五裡,毗鄰萬裡邊城,得見毒發傷疲的撼天阙與戰兵衛兩人。
“還好來得及。”
“住手。”競日孤鳴擡手喝止前鋒,從容注視着蒼越孤鳴一步一步上前來,“這還真是令人料想不到。”他話雖如此,眼中卻無一絲動搖之意。
“競日孤鳴,爾等久戰傷兵對新銳生員,你之優勢已失,現在收兵尚能保命。”蒼越孤鳴沉聲道。
“孤王的兵力至少是你的雙倍,優勢仍在啊。”
“你若執意要賭這一注,那就賭更大的。是就此收兵撤退,還是擴大戰火驚動萬裡邊城之外的魔軍,選擇在你!”蒼越孤鳴昂然負手而立,神色堅毅鎮定。
“哎呀,”一聲短促輕笑,競日孤鳴似真似假地發出慨歎,“如此咄咄進逼。孤王可愛的小蒼兔,已然不複存咯。”
“他早就死了。”竭力平靜的控訴之下,猶然一絲顫抖的苦痛,“被他的祖王叔,親手扼殺!”
夜風獵獵,席卷枝頭枯葉四散紛飛,落木蕭瑟之時,唯餘無邊的沉默。
競日孤鳴阖眼之際利落轉身,“回轉王府。”
女暴君訝然,“王上?”
“……回去吧。”
回轉龍虎山收容傷員的一片混亂之中,小小個子的伊仁台逆流而上,奮力撥開人群,好險才擠到随雲遠的身邊,“雲大夫,你有沒有看到武魁?他也跟随圍剿去了,你有沒有看到他!”
“擦哈雷嗎?”随雲遠下意識先将伊仁台護進懷裡,防止旁人再擠壓到他,四周望了一下,“叉猡!你幫我先照看一下這個孩……子……叉猡?”
叉猡聞聲走近。随雲遠才看到她眼角隐有淚光,心下預感不好,果然下一刻見她胡亂抹了一把臉頰,伸手把伊仁台接了過去,“擦哈雷……剛剛沒了。”
伊仁台激烈地掙紮起來,“沒了是什麼意思!不可能!他武功那麼厲害——”
“擦哈雷留下斷後,在毒林裡……待得太久……”叉猡艱難地回答道,“剛剛……毒發身亡了。”
“你胡說!”伊仁台不管不顧地猛然推開叉猡,就向着人流的方向,往營地深處跑去,被擁擠的人流擠壓得東歪西倒。
“這樣不行,叉猡,你快去追他,别讓人踩踏了!”
與營地中其他醫師完成基礎急救之後,随雲遠回到撼天阙所在的石室之中。
戰兵衛立在身側的灼灼目光很難讓人忽視。
“到底怎樣?”蒼越孤鳴忍不住催問道。
随雲遠擡眼看向撼天阙灰白毒發的眼瞳,搖了搖頭,“他與戰兵衛将軍中毒太深了,隻是靠根底撐着,最多兩日。”
同樣中毒在身的奉天沖過來抓住随雲遠,哇哇大叫,“我不想死啊!你不是大夫嗎!你不會解毒嗎!哇——”他一邊哭得驚天動地,一邊猛烈搖晃随雲遠的雙肩。
“奉天,你别這樣。”蒼越孤鳴出手将人從奉天的搖晃之中解救下來。
“抱歉,這種的獨門劇毒我真的無能為力。”
“哈哈哈……競日孤鳴……”暗紅發黑的毒血随着似哭似狂的大笑不斷翻湧,撼天阙一把推開想要攙扶他的戰兵衛,“你走!都給我滾!滾得遠遠的,别來找我,走啊!永遠别再讓我看見你!”似乎這樣還嫌不夠,幹脆一記掌勁将室内之人盡數打了出去。
然而戰兵衛隻是繞了一圈,從廚房端走一盤茶具,再次進入了中央石室。
“舅父……”蒼越孤鳴在戰兵衛身後輕聲呼喚,欲言又止。
叉猡正此時走上前來禀告,“競日孤鳴令人在暗幽林中種植毒木。從林中拼殺回來的兵士,方才一個時辰裡已經死了三成,這樣下去隻會更加動搖軍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叉猡請王子下令,幹脆結束他們的痛苦。”
“什麼?”蒼越孤鳴尚未發聲,随雲遠已經嚴色駁斥,“貪生怕死本是天性,何謂是不必要的恐慌?西苗部族投靠,為的是求生不是求死!如此輕易放棄人命,以後還有誰敢支持蒼狼王子?”
“若我有這一日,必做此等選擇。”叉猡毅然道。
“你一人之見不能取代所有人!”
“随雲遠,你不是軍人所以不懂。繼續讓這些沒有生還希望的傷兵哀嚎和發瘋,對于剩下的同袍是何等的壓力。”
“難道親手殺害同伴就不是壓力!”
“請王子下令,”叉猡這樣說着,單膝跪地,“此罪責由叉猡一力承擔!”她眼見随雲遠還要再争,“你既然不能解決,那就沉默。”
“你!”
“叉猡,事情尚未到這一步。”蒼越孤鳴單手扶起叉猡,另一邊對随雲遠道,“雲遠,我不能這樣坐視苗疆子民等死而已。勞你想法多多延請醫師研究解藥,便是救得一人也好。”
“這不是人多就能解決的問題。茹琳是掌生握死幽冥君之女,經她改造後的噬心破,毒性比之原版更加猛烈。現在需要的是,既熟悉幽冥君配佐體系,又藥理精通之人。我雖然向某位前輩發出請援,但是,他是否會來,什麼時候能來,我不能确定。”随雲遠歎道。
三人靜默無言以對。忽聞一陣巨大的吵鬧打鬥之聲,将注意力吸引過去。
卻是撼天阙與戰兵衛兩廂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