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知到門口又來了不少人,北冥蘊将水火棍直接扔出,抓起另一根迎敵。
誰料電光火石之間,勁風一掃,她尚未看清來人,就遭繞腕卸力,臂膀扭折,痛穴一點,武器便脫手落地。她扭身迎面反擊,卻在看清面容的一霎停手。
這張臉,好像剛剛見過,在雜志上。
北冥蘊不太确定地出聲:“欲……星移?”
她知道這種慣犯一定有後台撐腰,但是海境師相出現在這裡,可就未免太驚悚了。
鱗族怎麼也不至于爛成這樣吧。
視線随即偏到欲星移身後,粉色卷發的女性鲛人帶着十幾個黑制服急急跑來。定洋公署的特制套裝穿在她的身上,闆正又利落,明顯是高級督察。她五官英氣飒爽,此時面色複雜交錯,一會兒青一會兒紅,像是個變色龍,最後憋得發紫。
北冥蘊率先發難:“看來敲詐歸鄉鱗女,都成了産業鍊了。海境風貌果真不同于苗疆。”
粉發鲛人一點即怒:“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欲星移皺眉,輕輕喝止:“誤芭蕉。”
誤芭蕉咬緊了嘴唇,可畢竟理虧在先,隻能加倍氣得鼓鼓。
他放開北冥蘊,又道:“一言不合就打人,這壞毛病跟誰學的?”
北冥蘊道:“‘這裡不是苗疆’,這話可是你們的人說的。我是想要和平交涉,那也得有人聽啊。”她示意地瞟一眼已然呆若木雞的領隊,“他都要誅我的九族了。還有什麼可說的?”
欲星移順着她的目光,輕輕挑了挑眉。
不怒自威。
他笑着的時候,反而比沒笑容時更具威懾。
領隊知道自己捅了通天的簍子,肝膽駭裂:“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殿下!求殿下饒命!求師相大人——”
北冥蘊冷聲打斷:“不是殿下,就可以敲詐勒索是嗎?”她随即指向不知何時已經蹲下躲藏在餐台的服務生,“還有那個人,合謀陷害歸鄉鱗女。”
然後話風一轉。
“誤芭蕉勳爵。”北冥蘊道,“你怎麼看?”
誤芭蕉看上去很像是,打算親自給這些不長進的東西長點記性。不過她忍了又忍,腮幫子咬得咯吱咯吱,牙縫裡擠出一個查字。
“我一定給師相一個交待,給……”誤芭蕉看向北冥蘊時卡了一下,“給大祭司一個交待。”
北冥蘊此時已從戰鬥狀态冷靜下來。她看了看誤芭蕉變幻莫測的臉,意識到女侍應生的說法雖然充滿濾鏡,但也有一些根據。
鲲帝皇族,大概确實給她除名了。所以誤芭蕉才會改口,不稱呼殿下。
北冥蘊轉身走向蹲在角落,還在舉着一隻凳子當盾牌的女侍應生。
“你叫什麼名字?”
年輕女孩震驚過度的瞳孔,顯得呆滞而遲鈍。
“啊?”
“我問,你的名字。”
“貝、貝蝶、蝶……”
“好的,貝貝蝶蝶。”北冥蘊雖然感覺這個名字有點怪,但也沒放在心上繼續說,“祭祀台有嚴謹的審查錄用标準,和你見不見我無關。不過,我很期待你來參加考試。”
給定洋公署留下一個,這個女生是她所關注者的印象,想必之後就不會太受到為難。
她失去了很多記憶,想不起祭祀台裡那些鱗女的面貌。但是這個女孩子的說法,卻讓人感到有一份責任,保護那些孩子不因此遭遇不幸的責任。
她随手在電子便簽上寫了一串數字:“給你們東家,聯系這個号碼賠償損失。”她方才打得太投入,整個咖啡廳現在已是一片狼藉。
可有另一隻手更快。腕上終端一觸,電子便簽的信息就被取走。
欲星移理所應當:“這間咖啡廳,是我的産業。”
好吧,能在内城區核心地段置産,當然非富即貴,咖啡廳這種舶來品也非常符合欲星移的留學履曆。隻是定洋公署有人在欲星移的産業上,大搞敲詐威脅,實在是很地獄笑話。
北冥蘊這樣想着,果不其然見到誤芭蕉的臉色,越發有焦黑鍋底的趨勢。
“走罷。”欲星移示意道,“我送你回去。附近戒嚴了,普通牌照的車輛進不來。”
北冥蘊給鐵骕求衣的終端留了消息,而後随口一問:“你出行都要戒嚴嗎?”
“不,附近确實混入了污染者。”
欲星移的專車非常寬敞,外表低調而内飾風雅。恒溫恒濕的空間彌散着一股馥郁香味,令人精神松懈,甚至有點昏昏欲睡。
“是車載香薰嗎?”北冥蘊問道。
“是珍珑髓。”
幹巴巴的沒話找話到此結束。北冥蘊不知道還能說點什麼,她直覺這個男人有點難纏,不想暴露太多信息,甚至已經有點後悔上來。
北冥蘊看見車輛已脫離戒嚴标識,就開了口:“前面那個路口放我下來就行。”
可一直默不作聲,好似并不存在的司機,隻是繼續按照既定路線行駛,連速度都沒有慢下一絲。更重要的是,這條路線是孤鳴園林的反方向。
“欲星移!”
“你既然去了聖壽節現場,為什麼不直接回宮看看王呢?”
欲星移說的回去,不是北冥蘊所以為的孤鳴園林。但看他的神情,卻也是故意而為。
她不欲多言,擡手就想打終端電話,卻驚訝地發現完全沒有信号。
“車内裝潢材料屏蔽信息,畢竟模因污染,是依靠信息的。”
北冥蘊轉身去拉車門,紋絲未動。
“你要幹嘛!”她氣得在座位上重重一砸,“我不是海境皇族了!”
“可你仍是王的女兒,我的學生。”欲星移道,“我竟不知,你這麼看重苗疆身份了。”
北冥蘊失去耐心:“幹卿何事?放我下去!”
欲星移并未被這出言不遜所激怒。
他反而打開終端,旁若無人地,開始批示文件。
北冥蘊恨恨咬牙:“上梁不正下梁歪,強盜作風。”
“嗯。王在西宮療養,路途還遠。右手邊有水,自己拿。”
欲星移不知是聽了還是沒聽,頭也不擡地說完,就專心工作。
北冥蘊把頭一扭,轉向窗外。人流車流漸漸地消失了。
車内也隻有欲星移的觸屏筆,偶爾敲打的聲音。
當她忽然改變想法,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努力打擾欲星移,鬧得他不能工作,這樣被放出去的可能性時,對面突然開了口。
“如果隻知依靠庇護,那些鱗女終究學不會面對。你能護多少呢。”
“有一個算一個。隻要我見到。”
欲星移擡眼看了看她,又低下頭去處理工作,聲息平淡,不予評判,隻是道:“嗯,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随你罷。”
話雖如此,北冥蘊想,以前是什麼樣,她現在卻也不知道了。
然而下一句,輕描淡寫投下驚雷。
“——畢竟,你和苗王的離婚日期也沒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