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些冷了。
向霁單手提起紙袋,從裡面拿出東西抖落開來,那是一張繡着白色小兔的紫色毛毯。
向霁嘴角微微勾起,她摩挲着白色小兔,懷念地說:“金博養的兔子還活着嗎?”
何遲回答道:“上回和金博吃飯,他說快不行了,不怎麼吃東西了。”
向霁目露哀傷,“兔子的壽命真短,它估計早就把我忘了。”
何遲卻說:“人的壽命也不長,怎麼能留下遺憾呢?”
向霁将毛毯鋪開搭在自己身上,置身于兔子群中,隻說:“人跟兔子不一樣,有很多規矩要守。”
何遲抿了抿嘴,“你也不想再見兔子一面嗎?你才是它的第一任主人。”
向霁強撐着說:“現在,它的主人是金博。就在我把它交給金博的時候,它就已經不屬于我了!我應該感謝金博,當年我不能再撫養兔子了,是金博把它接回了家,養了它快十年了。”
她分明在說着當年養過幾天的兔子,落到何遲耳朵裡,卻是在含沙射影,以兔喻人。
何遲兩眼通紅,手掌将方向盤攥緊,指尖都發白了。他哆哆嗦嗦地說:“那我呢?我隻是晚來了幾天,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嗎?”
拒絕的話向霁已經說過無數遍了,在何遲的努力下,向霁已然相信,何遲是愛她的。隻是她仍然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當年她是被抛棄的,況且接連被那麼多人抛棄。那種心酸早就刻進向霁的骨子裡了,她被它們日夜折磨,怎麼能輕言放下呢?
倘若她輕易原諒了這種抛棄,這些人又因為什麼不得已或是苦衷再一次将她舍棄,她是萬萬不能接受的,也無法再走出來了。到那時,她将無法面對那樣卑微又可憐的自己。隻好去死了。她絕不能令自己陷入那樣的絕境,因此她絕不允許自己原諒何遲,或是向榮、夏筝。
沒了他們,她一樣能過得很好,他們對于她來說,也同樣不重要。這樣的話,向霁不知道同自己說過多少遍了,否則,她不知道該怎麼活下來。
向霁烏糟糟地想了許多,然而,她隻是說:“對,再也沒有機會了。即便将來我和夏淵分手了,也不會再選你。就算這世上隻剩下你這一個男人,我也不會吃回頭草。一個人過也挺好。”
何遲心底一片凄涼。原來,夏淵從來不是他們之間的擋路虎、絆腳石。真正橫膈在他跟向霁之間的銀河卻是17年夏天他親口說出的分手,是他撒下的那個彌天大謊,是他對向霁的傷害。
如果當時,他能頂住壓力不和向霁分手就好了。哪怕說個好一點的借口呢?說不定現在也能有幾分舊情。
一時間,車内寂靜無聲。
何遲心中滿是懊悔,他真恨自己,恨得想給自己刺上兩刀,也好過一顆心卷在磨盤上磨一樣疼痛難忍。
他忍不住透過後視鏡去瞧向霁的臉色,卻見她眉頭緊鎖,好似十分煩悶。
何遲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他想,自從他和向霁重逢之後,他帶給向霁的好像隻有為難和痛苦,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快樂。向霁對他笑過嗎?沒有吧?
然而,然而,何遲是希望向霁高興的,希望她像八年前那樣高興,一如他們初見之時。他希望她好,真心的。
何遲苦澀極了,難道他的愛隻能讓向霁煩惱嗎?
車子抵達向霁家樓下時,何遲的心理建設也做好了,他決意退到一個朋友的位置,就像金博一樣,當一個曾經的舊相識。希望這樣能讓向霁開心些,如果這是向霁想要看到的,他願意嘗試去做,即使這使他萬分痛苦。
等到送向霁下車的時候,何遲已經能夠用朋友的語氣大方關心向霁了。
“你還年輕,不要輕易妥協,盡量選擇自己喜歡的職業。這樣,不管成功與否,至少自己不會後悔。”
向霁吸了吸鼻子,也許是淩晨的空氣太冷冽了。
她低着頭說:“你以後别來送我了,不方便。”
何遲輕輕搖了搖頭,“順路,不要緊。我也不能看着老朋友大晚上一個人回家吧?”而後又故作輕松地說:“就是将來夏淵知道了,也會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