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浣試探性地一步步地靠近,見他走來,那些人的反應跟活見了鬼似的,拼了命地想要逃跑。奈何他們動彈不得,隻能用腳後跟往前蹬,在地上一寸一寸地蹭過去,身上的粗布衣服都快磨通了。
再這樣下去他們怕是吓都能吓死,更不用指望這些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了。陳今浣歎了口氣折返回去,他無法叩門,隻能用額頭連續撞擊那扇緊閉的門扉。木門紋絲不動,門外也沒有任何回應。
“師姐,你在門外嗎?”
阒然。
“月師姐,把門打開好不好,你的師弟不想待在這裡。”
無人應答。
“月華,給我開門。”
撞門撞得他腦瓜子生痛。
方圓十米之内,隻聽得他腦袋砸擊木闆的悶響,門外沒有人回答,屋裡安安靜靜……不對勁,那群被吓得不輕的家夥呢,他們不久前還在哆嗦,此刻為何沒了動靜?
月華說的不要理解隻要接受,指的難道是……
邪門,太邪門了!
潤山山下的村莊,居然用活人來上貢,這兒的人供奉的神,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陳今浣在門前駐足沉思,突然間,他似乎聽見了門外傳來了奇怪的聲響。
那是一段怪腔怪調的吟唱,唱的像是童謠,又像是鬼戲,吟唱者口齒不清吐詞模糊,聲音抑揚頓挫,音域範圍不似人類所為,也聽不出年齡與性别。
“屍起如林呐,歸去;野狗子來喲,奈何;關門閉戶呵,莫忘;不然就算是那天上人,也莫得救咯~”
“師姐别唱了,難聽死了!”
“野狗子來呀,野狗子來……”
門外的歌聲不歇,把他的思路攪成一團亂麻。雖說陳今浣很在意,那個泠秋提起過的“野狗子”是什麼東西,但現在他更想馬上離開這鬼地方。那怪歌再聽下去,好端端的人都得給它整瘋魔。
好在他們人多,隻要把那些被捆住當作貢品的人松綁,像這種快要散架的小木屋,強行突破起來可謂易如反掌。隻是他們被吓成了那樣,不知道還會不會好好聽他說話呢?
陳今浣組織了一下語言,換上一副平和的表情轉過身去,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那些人哪是沒了動靜,分明是連半個影子都不剩了。
這間五米見方的密閉小屋,十來個大活人又能躲去哪裡呢?他剛剛一直在門邊,可以肯定沒有人從門這邊進出,莫非這木屋裡還藏着他不知道的機關密道?
事情已經超出他的理解範疇了……
他走過去橫叼起燭台上的蠟燭,借着移動光源在房間裡探索着,門外的歌謠一刻不停地唱,聽得他腦子發脹。不過功夫不負有心人,這時候,陳今浣終于發現端倪——木門對角線的牆角處堆放着許多奇形怪狀的東西,走近一看,才發現它們都是古代用來獻祭的器具和祭品。
九鼎八簋九俎二十六豆,牛羊豕三牲全備,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可是古時天子才能享有的太牢之禮。區區一個道觀竟敢行此大祀,去祭拜某些不清不明的神祇,實在是大膽……不,他們的談話中曾提到過朝廷,或許這一切,都已被天子默許。
不管怎麼說,現在至少可以确定,那些被捆起來的人并不是貢品。想到這裡,神經緊繃的少年總算松了口氣。雖然生的牛羊肉難以下咽,但為了讓自己長出雙手,就算是茹毛飲血他也會欣然接受。正好,他肚子也餓起來了,那麼就趁着饑餓,将貢品一掃而光吧。
木屋裡傳來斷斷續續的咀嚼聲,忙于吞咽的少年已經不再糾結那些人去了哪裡。
藥骸果然如他們所說,順利長出了新的雙臂,陳今浣看着這兩節膚色明顯更加白皙的小臂,心中的愉悅感油然而生。他不僅沒有死,還得到了這樣一具強大的身體,他都不敢想今後的日子該有多快活。
“屍起如林呐,歸去;野狗子來喲,奈何……”
還在唱,還在唱!他差點都忘了長出雙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搞聾。
陳今浣撿起被他丢在地上的蠟燭,把燭芯舉到自己耳邊,腦袋一歪手掌一斜,将滾燙的蠟油滴進了耳道。接着腦袋歪向另一側,故技重施。
劇痛,耳膜穿孔,歌聲不減分毫。
做出這一系列舉動後,他終于知道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