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動猶如洶湧澎湃、連綿不絕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瘋狂地沖擊着潤山的根基。每一次撞擊都猶如天神揮打重錘,使得整座山體劇烈搖晃起來。堅固的山石在這強大的沖擊力下紛紛崩裂開來,碎石四濺,煙塵彌漫。參天古樹也難以承受如此猛烈的沖擊,枝幹應聲折斷,巨大的樹冠轟然倒地。
山林中的飛鳥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驚慌失措,它們撲棱着翅膀四處逃竄,羽毛在空中亂飛,驚恐的鳴叫聲此起彼伏。地面上的走獸更是亂成一團,它們在山間狂奔亂跑,不時發出絕望的哀嚎聲。
混亂之中,天空中劃過一道道耀眼的天火,天火拖着長長的尾焰,無慈悲地向地面砸來。伴随着天火的墜落,一種詭異的變化開始在此間悄然上演。
道士們察覺到了異樣,紛紛仰頭望向天空。然而,他們擡頭的動作卻顯得無比怪異,就好像是在轉動生鏽的齒輪一樣,遲鈍而僵硬。漫天的火光映照在人們的瞳孔之中,那絢麗多彩的光芒交相輝映,繁茂如花。
而在那高遠的天際之上,除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外,似乎還隐藏着一些其他不為人知的東西。人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住,無法從那片神秘的雲端移開。仿佛有一種無形的力量牽引着衆人的視線,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也許那正是所謂的“視線”——從每個人的大腦深處鑽出,穿過視網膜,牢牢地錨定在了天空中的某一點上。
就在此時,像是鬼使神差一般,陳今浣也順着大家的視線遙望着天邊。那一瞬間,他似乎和什麼東西對上了眼——他看到了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無比恐怖的巨大影子。那影子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清其具體模樣,但僅僅隻是那模糊的輪廓便足以讓人感到膽寒心驚。
或許他并不是看見了它,而是直接感知到它的存在,陳今浣不知道該如何去形容,他甚至無法判斷那個存在到底是生物,能量體,還是别的什麼東西。它盤踞在陰影之中,也盤踞在人們的腦海裡。
腦海…開出了繁盛的花。
陳今浣看到,人們的樣貌開始變化,他們仍舊擡頭望天,眼中映照着火光。和先前不同的是,這一次,是他們“繁茂”了起來。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下雨了?不…不,那些掉下來的東西是——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他看到人們的眼珠紛紛掉下,滾落在地,一個接一個的,永無止境。為什麼會這樣,人…難道不是隻有兩個眼睛嗎?為什麼他們的眼睛能夠一直掉?
陳今浣急忙看向身旁的泠秋,隻見他的眼珠猶如泉水般從臉上的兩個眼眶中湧出。一顆挨着一顆,一顆擠掉一顆……落在地上,像雨點一般,彙聚成溪流,融合成海洋。
師兄他…這是在哭嗎?少年不得而知。
緊接着,他看見人們身體的其他部位,也開始變得“繁盛”——小臂、大腿、軀幹、脖頸……手指、鼻尖、嘴唇、眼皮……它們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無止無休。它們堆疊壅塞在同一具身軀上,将寬松的道袍填的滿滿當當。
這并不是幻覺,陳今浣能分清現實與虛幻。正因如此,他才會感受到無與倫比的絕望。
更絕望的是,命運既定,“繁茂”之後便是“荒蕪”。
陳今浣眼睜睜地看着同伴們的頭部在面前炸裂,鮮血濺射進眼裡,他的眼睛看不清了。緊接着,人們腳下的地面一寸寸開裂,失重感襲來,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陷落進去,慘叫連連。
他在裂縫中墜落,卻始終到不了盡頭。光怪陸離的景色在他眼前劃過,他逐漸無法辨别自己是在下墜還是上升,此刻,他隻想讓腦袋觸碰到大地,然後爆開。
做不到……到底是哪裡出了錯,才導緻死亡變成一種奢求?
這就是…大災。
“回去,我要回去……不…我不能待在這裡…會死。回……我要回去,快點回啊!”陳今浣近乎崩潰地大喊,在某種更深層次的力量影響之下,他完全無法冷靜。
“讓我…回去……”陳今浣向天穹伸出手,一個粗糙幹癟的手拉住了他。
“回不去嘞…你已經回不去嘞……”
這個聲音…是牢房裡的老瘋子,他回去了!
陳今浣長舒了一口氣,就在他稍稍放松下來之時,卻聽到了另一個聲音。
“嚯嚯嚯~這就是報應啊!”
這另外的聲音聽起來是淮胥那個老東西的,可是,他的聲音怎麼會出現在現代?陳今浣想看看究竟是誰,卻睜不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