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今浣歸來時,已經是第二日中午了。這會兒日頭正烈,即便潤山早早就入了冬,可那強烈的光線照射在身上,依舊令人感到燥熱難耐。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向丹房,腳步綿軟,走起路來左搖右晃,仿佛一陣風就能将其吹倒在地。再看那左臂,已然長出了新肢,可他的臉上卻是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顯然,陳今浣已經沒有心思捯饬自己了——他的嘴角沾着奇怪的漿液,眼皮浮腫面色萎黃,簡直像是得了什麼大病。難以想象這一整宿下來,他都在後山經曆了些什麼。
“呼……”他長歎一口氣,有氣無力地伸出右手,敲響了煉丹房的大門。
“孩子,大門沒鎖,直接進來吧!”門内腳步聲匆匆,一個從未聽過的聲音回應了他,那聲線蒼老而沙啞,應該出自一位年事已高之人。
陳今浣推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丹房裡忙碌的景象。一排排整齊的丹爐冒着袅袅青煙,爐火映照着牆壁上挂着的各種幹貨和皮毛。幾個穿着淺綠色長袍的學徒正忙碌地在丹爐間穿梭,他們或在調整火候,或在攪拌藥液,或在記錄着什麼。空氣中彌漫着中藥的香氣和丹丸的奇異味道,混合着淡淡的草木灰氣味,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在丹房的中央,有一個巨大的石台,上面擺放着各種稀奇古怪的煉丹工具,從精細的銀針到巨大的鐵錘,從小巧的玉瓶到巨大的石臼,應有盡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正站在石台前,手裡拿着一本泛黃的古書,眉毛微微皺起,似乎在研究着什麼複雜的秘方。
見老人如此全神貫注地鑽研,陳今浣也不好去打擾,于是兀自往深處走去。沒走幾步,他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牆角邊,月華正專心緻志地研磨着藥材,她的手法熟練而優雅,研磨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很難想象制藥并非她的專長。見師弟走近,月華放下手裡的搗藥杵,向他揮了揮手道:“師弟,這邊!”
陳今浣朝她點頭示意,她便繼續說道:“你們從山下帶回來的那個小胖子已經救回來了,秋他們正在廂房照顧他,你順着我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你那師兄雖然忙得抽不開身,卻很是挂念你呢~快些去吧,别讓他擔心!”
“好。”他向月華鞠了一躬表示感謝,然後按照她的指引,朝着廂房走去。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就聽見廂房裡就傳來了激烈的争吵聲。
“真不是我偷的,你怎憑空污蔑人清白!”
“那你口袋裡裝着的是什麼?人贓俱獲還想狡辯?!”
“你們要吵出去吵,這裡還有傷患要休息。”
“不打緊不打緊,阿寶喜歡看熱鬧!”
陳今浣加快了步伐,推門而入,隻見廂房内一名道士和徐巡正争執不下,一個面紅耳赤,一個義憤填膺。病床上,阿寶的眼睛瞪得溜圓,手裡的果皮掉了一地,全然忘記了自己的傷勢。
“那個誰,你來得正好,這家夥偷了我的錢财,被我抓個正着,還不肯認賬!”道士指着徐巡,語氣中帶着一絲憤怒。
徐巡則梗着脖子,争辯道:“我哪有偷!是那銅錢自己跑到我口袋裡的!我什麼都不知道!”
陳今浣揉了揉太陽穴,感到一陣頭疼,看這情況,大概是催眠的效力快過了。他走到徐巡面前,摟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說:“徐巡,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先别和他吵,跟我來。”
“你又是誰?别跟我套近乎!”徐巡不忿地說,卻被陳今浣不由分說地拉走了。
“道長放心,我有法子讓這家夥老實交代,您稍等!”陳今浣回頭對那個道士喊道,他扯着徐巡的胳膊,離開廂房,來到一個僻靜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