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過堂風吹來,掀起少年的衣袂,掃去一地浮塵。一眨眼,陳今浣便站在了一片白光之中,身上的道袍也變成了囚服。那風不知是從哪裡吹來的,冷得出奇,一個勁地鑽進他那空蕩蕩的褲腿,讓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戰。
他環顧四周,周圍白茫茫的一片,牆壁和地面都被光芒籠罩着,讓他無法認清自己身在何處。這裡除了他,還有一張木床,上面堆着一床團成塊的棉被。像是感知到了少年的到來,床上的被子蠕動了一下,從裡面冒出一張老臉。
那張臉,正是監獄裡的瘋老頭。
“長森主,你不冷莫?站那裡吹過堂風,身子紮實嘞!”老瘋子蜷縮在對面的床鋪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副怕冷得要死的模樣。
可是,那張床上,不應該躺着阿寶嗎?
陳今浣向瘋老頭伸出手,後者立馬激動了起來。
“诶诶,這是俺滴被子!俺就這一床被,給你拿去嘞,俺咋整呐!”他裹緊被子,卻又不忍心看陳今浣挨凍,支支吾吾地補充道,“你不嫌棄……和俺睡一塊…也中咧。”
陳今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站定在原地,任由那冷如刀割的寒風在臉頰上劃過,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臉上凝固着驚愕的神情。人的容貌可以改變,骨相卻是不會變的——陳今浣正是因為看透了這一點,才會如此震驚。
這老瘋子的骨相,竟和阿寶一模一樣!
“阿…寶?”兩個字從他的唇間飄出,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在說話。
而那個瘋老頭,在聽到他輕輕吐出“阿寶”這兩個字之後,整個人仿佛是打了雞血一般,瞬間激動得難以自持。他就像上蹿下跳的猴子,猛地一下從那張破舊的床上彈了起來。然而,由于用力過猛,他的腦袋結結實實地撞到了上鋪的床闆上,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可即便如此,那老頭的眼中依然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對于剛剛頭部遭受的撞擊所帶來的疼痛,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你……想到啦?你終于想到俺是哪個啦?”老瘋子的聲音提高了幾個度,他迫不及待地将裹在身上的被褥抛到一旁。随後,他光着腳丫子直接踩到了那片被白光籠罩的地面上。此時的他,身上僅僅穿着一件單薄的褂子,卻似乎一點兒也感受不到寒冷,足見他有多麼狂熱。
“你……為什麼會……”還沒等陳今浣把心中的疑問完整地問出來,突然之間,他便感覺到有一股暖意順着自己的指尖緩緩傳來。緊接着,這股暖意迅速蔓延開來,覆蓋住了他冰冷的手心。
陳今浣下意識地低下頭去查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隻見一雙幹癟枯黃、猶如樹皮般粗糙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緊緊地覆在了他的手掌之上——原來是老瘋子握住了他。令人感到詫異的是,盡管老人的這雙手看上去幹枯消瘦、布滿皺紋且異常粗糙,但當真正觸摸到時,卻能明顯感覺到它們竟是那般柔軟而且充滿了彈性,這種反差實在是太過于非比尋常。
就在陳今浣難以置信地眨着眼睛的時候,更加離奇的一幕出現了:他一眨眼,老瘋子的臉就變成了阿寶的模樣,再一眨眼,它卻瞬間變了回去。兩張臉就像變戲法一樣交替重複出現,搞得他頭暈目眩。
“你倆這麼快就搞好關系了?真沒料到,你還挺熱心腸的嘛,師弟。”泠秋望着眼前這一幕,有些驚訝地說道。
此時的阿寶,則是完全沉浸在了幸福之中,眯着雙眼癡癡地笑着。那笑容看起來天真無邪,但配上他嘴角不斷流淌而下的口水,卻又顯得有幾分惡心和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