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骸并沒有像之前一樣自行修複，好在他也感知不到疼痛，隻是捂着胸口防止心髒掉出體外，落荒而逃。

“師兄！”陳今浣撞開木門沖出屋外，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整座客棧正在融化，木質的廊柱像滴蠟般垂落，掌櫃與夥計們的頭顱漂浮在半空，脖頸處長出一些難以描述的黑色增生物。泠秋被三條黏液構成的鎖鍊吊在屋檐下，胸膛插着半截斷裂的桃木劍。

最詭異的是月亮。

本該漆黑的夜空懸着九輪血月，绯紅的月光所及之處，時空像老舊的膠片般不斷閃回。陳今浣看到五年後的自己跪在神像前吞下長生丹，看到三十年前潤山在獻祭中化作焦土，看到二十億年前漂浮在原始湯中的古老生物，看到五萬年後飽經戰火摧殘的焦枯龜裂的大地……

陳今浣的思維開始混亂，藥骸不受控地增殖，那些本屬于“虛疑”的黑色物質正從傷口中噴湧而出，将心髒泵出體外，讓他很“開心”。

“嘻…嘻嘻嘻……”

是誰在笑？是他嗎？

“嘻嘻嘻嘻嘻——”

好像不是。

“三生有憶三生禍，尹令黜為圈中猘。悲嗚呼号，悲嗚呼号，哦嚯～原來是人哭鬼笑！”孩童的聲音，名字叫什麼來着……小爻？

“嘻嘻，開心就要笑一笑嘛～來，長生主，把手給我。”

陳今浣放棄了思考，将手遞了過去，并不由自主地發笑。

“哎呀，小爻是要你伸手啦～你把心給我，我也不會将心比心的哦？罷了罷了，正事要緊。”小爻推開遞來心髒的手，拿起兩張懸挂在腰側的木質面具，将它們分别覆在了自己和陳今浣的臉上。

面具之下金光乍現，小爻雙手翻手朝天，拇指壓住小指，指尖相抵交叉互觸，食指中指前伸，次指豎置絞纏，結成了一個相當複雜的手印。

“八付鸾架式——起！嘻嘻…嘻嘻嘻嘻嘻！”

然後，在這陣難聽的笑聲中，時光開始逆流——九輪紅月融合一處，被陳今浣拿出體外心髒回到胸腔，懸吊在屋檐下的泠秋被放了下來，身首分離的人們恢複了原樣，閃爍交融的光景逐漸消散，一切歸于平靜。

唯有雨滴淅瀝，一如李不墜臉頰的殘淚。

瘗官的氣息消失，滿臉淚痕的男人癱軟下去，和他的佩刀一齊摔落在客房的地闆上。在那場醒不來的噩夢裡，他還是那個一事無成的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