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裹挾着腐朽的腥氣灌入鼻腔，陳今浣的視野被黏稠的黑暗填滿，他感覺自己的皮膚正在溶解，胸腔内有某種東西劇烈掙紮。他雖看不見淮胥的身影，卻能清晰感受到其體内某種東西正在蘇醒。那東西絕不是人類該有的髒器，它占據了心髒的位置，正随着凝冥大醮的進程規律性收縮。

陳今浣的耳膜捕捉到某種黏膩的咀嚼吞咽聲，緊接着，他的嘴裡嘗到了一種相當微妙的味道——腥氣很重，略帶甜味，像是一枚被手心攥熱的銅闆。

“錢，味甘，大熱，有毒。能召神靈，通鬼氣，令人長壽。”

真的是銅錢嗎？哪有銅錢這麼鮮嫩多汁，柔軟又有嚼勁？

“中有君，切莫賒賬，這點錢，遠遠不夠！”

當然不會，不知。

……

玄潭真人握持血杖的手不住地顫抖，随着水面上漲，他一刻不停地擡升着腳下的雲駕，漸感氣虛力乏。再這樣下去，别說打敗淮胥奪取神谕，他這條命都得折進去，不值。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阿寶，這種等級的介生不堪重用，而現在陳今浣落敗，他連作為人質的價值都沒有了，完全就是個累贅。

稍加思索後，玄潭決定抛下阿寶暫時撤退，而就在他施術欲逃之時，下方的水面卻傳來了怪異的動靜。

“咕嘟…咕嘟……”

陳今浣的腦袋浮了上來！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爆金币了！

玄潭真人瞠目結舌，他從未見過如此荒誕的場面，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金錢。莫非這就是錢神的力量？

他呆呆地看着浴水而出的無頭怪物，它的體表長滿了血口，口中流出腥臭的涎汁，貌似很是饑餓。隻見它潇灑起身，像出浴一樣擡手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臉，然後一爪子剖開自己的胸膛，挖出一顆遍布咒文的黑色瘤塊，随即将其放入口中大快朵頤。

水面上漂浮的金币似乎吸引來了别的東西，那些僵直待命的屍傀突然有了反應，猶如蚊蠅嗅到了腐肉，紛紛向金錢聚集而來。可惜它們并無神智，自然不會明白越誘人的東西越危險。

失控的藥骸抓住屍傀就往嘴裡塞，它越是吞吃，浮上水面的錢币就越多。

錢與血的轉化到達某個阈值時，陳今浣聽到了血管爆裂的悶響。那不是來自肉軀，而是某種更古老的存在正在撕扯時空的經緯。他感受到了一股視線從體内.射出，注視，是億萬隻瞳孔同時收縮的瘙癢。

“來了，來了！來了！來了！！”淮胥瘋狂尖叫，把身後那個由四人拼合而成的軀殼往水裡推，“上啊，冥體！快上！”

與此同時，藥骸停止了吞吃動作，它一把撈起浮在水上的腦袋，雙手舉過頭頂，像是在把它獻給上天。

陳今浣感覺自己的意識在沸騰，某種超越認知的存在正通過視網膜直接寫入他的神經突觸。

那不是畫面，而是概念的實體化。

他看到“圓”在吃掉“方”，“過去”在啃食“未來”，所有顔色都朝着光譜之外逃逸，歐氏幾何與拓撲空間融為一體。大尊的虛影無法用人類的肉眼捕捉，但當陳今浣的眼球不斷從眼眶中冒出時，他終于理解了淮胥的癫狂——那團不定形的存在，正是所有有生之物終将回歸的母體。

“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