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劍在抖。”陳今浣對他的拔劍相向并不意外,他忽然湊近,若有若無的降魔香夾雜着新鮮血味撲面而來,蒼白的手指撫上泠秋握劍的手背,“選擇了我而不是祖師爺,看,劍中的正氣在排斥你。”
泠秋猛地抽回手,劍鋒在陳今浣掌心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血尚未滴落便凝成銅錢,叮叮當當地滾向供桌下方。他後退三步,用劍尖挑起少年下颌,在蒼白的皮膚上壓出血痕:“你……中有君,長生主,從什麼時候起,便開始存在了?”
“噓——你不能喊我中有君,這是專屬于祂們的叫法。”他迎上前再次拉近距離,向泠秋伸出帶血的手,“我還是喜歡你叫我師弟,癡兒也行。”
“你究竟有何目的?”
“我的目的不重要,師兄若想救山下百姓,此刻便随我去玄窟一趟。若執意殺我……”他引着泠秋的劍尖抵住自己心口,“記得對準舊傷。”
“你以為我不敢?”泠秋的劍鋒往前遞了半寸,藥骸分泌物的氣味混着降魔香鑽入鼻腔,“三日前你在黑松林說的那些話,究竟幾分是真?”
“小爻——就是那個孩童身型的佹道人,是吳命輕喊來的幫手。他以‘門’開一瞬作為報酬,讓小爻封印了李兄體内的瘗官力量。後來,我獨自去了一趟坍塌的祖師殿,奪得血杖救下阿寶,順利給地脈解了毒。”陳今浣一五一十地将真相告知于他。
“玄潭真人,是你殺的?”
“我趕到時,那老道已經徹底入佹,救不回來了,就給了他一個痛快。但他的屍體不是我吊的,我沒那惡趣味。”
劍鋒頹然垂落。
“師兄,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陳今浣突然握住垂下的劍刃,黑血順着指縫滴在道袍下擺繡着的雲紋上。那些血迹竟如同活物般在布料間遊走,最終在腰封處凝成銅錢狀的花紋,“你聽——”
山間傳來鎖鍊碰撞的巨響,整座宮觀都在震動。懸挂在檐角的青銅鈴铛突然齊聲炸裂,碎片如暴雨般傾瀉而下。泠秋本能地擡袖遮擋,卻見陳今浣的左手化作傘狀的黑色薄膜,将飛濺的銅渣盡數吞噬。
“玄窟的封印破了。”陳今浣右手松開劍刃,被割裂的掌心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這些由生魂冤氣蝕刻出來的洞窟,在大荒落中就是一個個定時炸彈——哦,你可能聽不懂——就是一個個隐患禍根。三千隻佹怪傾巢而出,山下那些百姓,還不夠它們分的。”
泠秋閉眸歎息,僵硬的臉宛如銅鑄的死物。睜眼,眼前的慘淡不變,他收劍入鞘,劍柄纏繩上的汗漬已經結成鹽花。
“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