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屍還魂……玄潭真人的屍身——”
“老東西的魂魄依舊遊蕩在潤山,雖然沒有意識,卻留了分倔脾氣,并不願意屈尊附到死對頭身上。”陳今浣伸手拂去泠秋額前的汗珠,話有所指,“那老賊會附在誰身上複活還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在饞你身子——哦,我是說,觊觎這副軀殼。”
“他既然目标在我,直接沖着我來便是,為何要拉上那麼多無辜弟子陪葬?!”
那些弟子——算了,還是不要告訴師兄真相吧。“我倒是希望師兄能硬氣一點,别又讓髒東西上了身。”少年的眼眸暗了暗,用揶揄掩蓋不自然的竊喜。
“呼——”泠秋吐出一口濁氣,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那你呢?如今的長明觀于你而言,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你回到此處又懷揣着何種目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初出茅廬第一功。我是來輔佐師兄的呀!”
“你覺得我會信?”五行劍形随意動嗡鳴出鞘,熟練地架在了陳今浣的脖子上。
“變化真大呢,曾幾何時師兄還不忍心砍下我的腦袋,現在都可以面不改色地——”
劍刃戳進少年的咽喉,阻止其繼續饒舌。
無奈,他隻好從袖中取出自己謄寫在黃麻紙上的長生丹丹方,将其遞給了泠秋。
泠秋的視線拂過黃麻紙上斑駁的墨迹,長生丹的丹方裡盡是些聞所未聞的藥材:野氣、癡人淚、髓海晶、祖蛇蛻……最末一行朱砂小楷赫然寫着“信任者心尖血三滴”。他猛地擡頭看向陳今浣,劍尖又往對方喉間壓入半寸:“你又想騙我當劊子手?”
少年指了指插入咽喉的劍,用嘴型無聲說道:拔掉,拔掉。
“哼。”劍鋒帶出一串黑紅的血珠,在空中劃出優美弧度,被割開的咽喉像搭橋的行軍蟻群般愈合。
“咳咳咳咳……下手真狠。”陳今浣擦掉脖頸間殘留的凝血,向師兄投以真誠的眼神,“上次煉丹沒成,才讓淮胥逃掉了。隻要我服下長生丹,便能有十成把握将那老賊徹底消滅。”
山風從遠處卷來幾片未燃盡的紙錢,在殿前丹墀上旋舞。他盯着丹方末尾那行朱砂小楷,“信任者心尖血”六個字在日光中泛着血痂般的暗紅,仿佛在嘲笑他過往的每一次妥協。
“師兄若是不願——”
“我何時說過不願?”泠秋突然打斷他,五行劍歸鞘時帶起一串火星,“三十年前潤山滅門,五日前祖師殿血禍,哪一樁不是因長生而起?”他擡手指向廣場上忙碌的工匠,幾個小道童正踩着梯子修補殿脊的螭吻,“你且看看,這滿目瘡痍的長明觀,可還經得起第二顆長生丹?”
“呵呵,立刻就代入‘掌門’這個角色了?真了不起。”陳今浣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柏葉,還想調侃挖苦一下,卻被一陣急亂的腳步聲打斷。
“掌門!掌門不好了!”一名渾身浴血的修士踉跄着沖上石階,道袍下擺被利器割成碎布,“築心殿…築心殿的師兄弟們都瘋了!他們…他們見人就啃,還把藏書閣的典籍全燒了!”
“集體入佹?”
“不…不是,是仙人發怒了!”
談話間,泠秋已喚來飛劍,劍風掀起的香灰迷了陳今浣的眼。待他揉去眼中異物,廣場東側已騰起滾滾濃煙,隐約可見幾個佝偻人影在火舌間手舞足蹈。
“看來有人等不及了。”陳今浣伸手抓住飛劍劍身,鋒刃嵌進血肉,阻止了正要禦劍而去的泠秋,“師兄此刻過去,正中了調虎離山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