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将軍，鄙人——”

李不墜想前去阻止，卻被她的副将攔住，那人晃了晃手裡的魚符，語氣相當傲慢：“小城的小捕頭，老老實實守好你這一畝三分地，還能保你有饷領。”

他還想上前一步，卻被泠秋按住了，後者通過傳音說了些什麼，算是給他喂了顆定心丸。

子時一至，歐陽緊的槍尖抵着陳今浣後心将他押解出去，玄鐵項圈的咒文在月色下泛起靛青光暈。鎮妖司的囚車停在悲田院外，烏木車轅上纏繞的鎖鍊都是浸過黑狗血的精陽鐵所鑄，每根鍊節都刻着“敕令”二字。

女将的銀靴踩上車轅，淩霄槍尾的紅纓掃過少年耳際：“這車是特制的，你那身髒東西最好安分些。”她屈指彈了彈籠頂懸着的青銅鈴铛，清脆的嗡鳴聲中，陳今浣頸間的咒文逐漸發燙。

一刻鐘後，他被關入牢籠，囚車在靜谧的夜色中緩緩行進。

出城的路還算太平，牢籠的底闆浸着未幹的符水，陳今浣垂首蜷在角落，玄鐵項圈壓得頸骨咯咯作響。月光透過精鐵栅欄的間隙斜切而入，在他腳邊投下細長的影。那影子不似人形，倒像團纏着鎖鍊的蛇蛻，随着夜風輕顫。

車輪碾過官道的碎石，青銅鈴铛的嗡鳴在晚風中蕩出層層漣漪。少年的手指撫過項圈内側的敕令符文，冰涼的觸感刺得他喉頭發癢。歐陽緊策馬行在囚車旁側，銀甲像是被月光鍍了層琺琅，槍尖垂落的紅纓随颠簸輕輕搖晃，仿佛凝固的血滴。

“啪嗒。”

一滴暗紅漿液自陳今浣指尖墜落，在符咒紋路上灼出焦痕。方才替老漢剜蓮籽時，他故意留了截菌絲藏在指甲縫裡——寤寐天的追蹤術再精妙，也想不到穢物會寄生在穢物體内。

“鎮妖司的囚籠竟用上了天山寒鐵，将軍這是把我當旱魃防了？”少年百無聊賴地叩了叩籠欄，金屬相擊的脆響驚起林間栖鳥，“若我當真發狂，這廢銅爛鐵可攔不住。”

歐陽緊斜睨了他一眼，對此番狂言嗤之以鼻：“待入了诏獄，自有千萬種法子教你夾起尾巴做人。”

陳今浣忽然将臉貼在籠欄縫隙間，鼻尖幾乎蹭上歐陽緊的銀甲護膝：“做人？将軍可知诏獄地牢第三層關着何物？聽說那裡壓着興元年間斬獲的巫蠱人偶，每逢朔月便會——”

淩霄槍尖驟然刺入籠欄，鋒刃擦着他耳廓釘進烏木車壁。陳今浣的鬓發被削落幾縷，暗紅血珠順着耳垂滾落，在銀甲上濺出細小的梅痕。

“再多說半字，本将便割了你的舌頭。”

少年伸出指頭揩去臉頰血漬，目光掃過遠處山坳間翻湧的霧氣，突然間安靜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将軍，前方官道有異。”駕車的銀甲衛突然勒馬，盯着前方的陰影聲音顫抖地說，“枯樹林裡……有東西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