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離火劍借我一用。”他忽然轉身對泠秋攤開掌心,語氣輕巧得仿佛在讨要糖糕,“要燒得旺些,最好能熔了這老頭的天靈蓋。”
泠秋的劍鋒紋絲未動:“離火焚身,魂飛魄散。你當誰都與你一般瘋癫?”
“不瘋怎麼破局?”陳今浣咬破下唇,黑血順着笏闆紋路浸染成花,“還是說師兄想當劊子手,親手送這對爺孫上路?”話音未落,老漢突然發出尖銳的吼叫,蓮苞刹那間怒放,靛青花瓣間探出數百根細如牛毛的蕊絲,直刺女童眉心。
千鈞一發之際,歐陽緊的淩霄槍裹着霜氣橫掃而過。槍風掠過女童鼻尖的刹那,冰晶順着蕊絲急速蔓延,将緻命的攻勢凍在半空。陳今浣趁機甩出笏闆,玉化骨精準卡進蓮苞與顱骨的縫隙,一簇不起眼的絲線順着花瓣褶皺鑽入顱内。
少年閉上雙眼,鑽進顱内的觸須在老漢腦髓間遊走如蛇,帶來奇妙的觸感。殘缺的杏仁體、萎縮的海馬回、被根須侵占的胼胝體……無數記憶碎片順着神經湧入識海。他看到老漢背着女童穿越屍橫遍野的潤山,看到寤寐天的天上人将蓮粉混入赈災米粥,看到青紅皂白大仙在祠堂陰影中怪笑——卻看不清臉。
“找到你了。”觸須忽然絞住一段異常活躍的神經束,那上面附着團不斷增殖的藍褐色菌絲,其核心嵌着枚翡翠蓮籽,正是青紅皂白大仙的标記。菌絲糾纏太深,直接硬扯必定要傷及腦組織,直接在裡面燒掉的話——
“快,火!”
雖有遲疑,離火劍的劍柄還是飛到了陳今浣手中,那麼接下來,就是考驗他對火候把控的時候了。
陳今浣握緊離火劍柄的刹那,掌心傳來烙鐵灼燒般的劇痛。劍身咒文驟然亮起,焰色自劍格處向上蔓延,将袖中的玉化骨笏闆映得通透如血珀。他盯着蓮籽核心跳動的翡翠熒光,舌尖抵住後槽牙,将劍尖一寸寸探入顱骨縫隙。
“别抖啊……”他低聲呢喃,不知在提醒自己還是安撫劍靈。離火裹挾的熱浪已燎焦老漢灰白的鬓發,蓮莖察覺到威脅,突然暴起反撲,藍褐色菌絲順着劍身向上攀爬,在觸及離火時發出煎肉般的滋滋聲。
在衆人看不見的地方,離火正順着神經脈絡逆向焚燒。火焰剛一觸及翡翠蓮籽,整顆蓮籽迅即劇烈震顫,生長在體外的花瓣如受驚的刺豚般膨起尖刺。陳今浣的虎口被反震得發麻,掌心皮肉焦糊的氣味混着蓮香直沖鼻腔。他咬緊牙關将劍尖又壓入半寸,火舌舔舐着菌絲核心的翡翠熒光,藍褐色黏液在高溫中蜷縮成焦黑的顆粒。
随着一根發絲粗細的觸須将焦粒取出,老漢眼眶中的靛青蓮苞迅速枯萎,女童脖頸的藤蔓化作齑粉飄散。少年如釋重負地退坐至牆邊,看着雙手被熔穿的掌骨,又說起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沒想到學的神經外科手術術式會在這裡派上用場……”
“妖物,休要念咒!”
“誰念了?這‘手術’又累又熱,根本沒助手給我擦汗啊……”
“此子有些癡疾在身上,還請将軍勿怪。”
交談聲中響起微弱的抽泣,女童蜷縮在祖父懷裡,小手攥着老人焦枯的鬓發。鬧劇雖已平定,隐患卻未根除。
“對,我癡,我癡。将軍與其在這和一個癡人斤斤計較,倒不如查查今晨押送藥草的隊伍——能混進紅癡三十七,保不齊還有三十八、三十九。”
歐陽緊冷哼一聲,淩霄槍搗地發出震聲,的灰白披風在夜風中獵獵作響。她垂眸盯着那堆焦黑菌絲,護腕上的狻猊吞肩獸正被月光鍍成銀白。女将忽然反手扯下腰間魚符,符面凹槽中嵌着的白玉在掌心泛起微光。
“傳令斥候營,即刻封鎖西市藥鋪,徹查寤寐天餘孽。”她将魚符抛給副官,槍尖卻指向了陳今浣,“本将改主意了,即刻押你回京,省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