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擡手虛握,巽位巨掌連帶蓮台瞬間坍縮成核桃大小的肉球。他蒼白的指尖撚起這枚“核桃”,饒有興緻地觀察表面蠕動的神經束,說着叫人聽不懂的話:“感覺不如汕頭牛肉丸……你家大仙就這麼待客的?”
面對嘲諷,餘下六隻羅盤同時爆出刺目血光,北鬥陣勢在生死關頭徹底成型。泠秋的五行劍陣被震散,李不墜的大刀碎成鐵屑,歐陽緊的伏魔印反噬入體——所有人的攻勢都在陣法威壓下土崩瓦解。
陳今浣踏着血泊走向陣眼中心,新生皮膚在羅盤血光下呈現出半透明的質感。他能清晰看見皮下血管間流淌的已不是血液,而是某種介于液态與氣态之間的金色物質。錢神的契約正在生效,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來之不易的清醒。
“一、二……六。”他數着羅盤裂隙間滲出的翡翠蓮子,忽然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結賬了!”
他的身影突然散作七道殘影,每道殘影精準出現在羅盤核心,手指戳入吹彈可破的皮膚,蘸取金色物質在盤面畫出扭曲的逆北鬥紋。當第七道紋路完成的刹那,翡翠蓮子集體爆裂,羅盤碎裂的沖擊波将衆人掀飛數丈。
煙塵散去時,七隻白骨巨掌已化作滿地銅錢。陳今浣跪在陣眼中央,新生皮膚寸寸龜裂,露出内裡沸騰的黑色漿液。他顫抖着伸出手,接住從槐樹殘骸飄落的焦枯花瓣:“師兄…消火……”
泠秋的五行劍應聲出鞘,劍鋒帶着寒冰真氣刺入陳今浣後心,壓制住了藥骸的躁動。歐陽緊的淩霄槍緊随而至,染血的槍尖抵住少年前額:“妖物!你方才用的根本不是道門術法!”
“将軍這話說得……”陳今浣咳出幾塊污血碎片,破裂的聲帶發出砂輪摩擦般的聲響,“就像指責廚子不該用菜刀切肉。”
李不墜拖着斷刀一瘸一拐走近,突然注意到陳今浣的眼睛——那原本深黑的虹膜此刻泛着霧蒙蒙的白,瞳孔對光線根本沒有了反應。
“你的眼睛……”
“看不見了,大概五日恢複。”他抓着淩霄槍尖站起身,沒走兩步就崴倒在地,“當真不便……勞煩師兄把地上的錢撿一下。”
歐陽緊抓着衣領将少年從地上拽起,把備用的枷鎖套在他脖子上,語氣冰冷:“解釋。”
“解釋就是……”他試着用失明的雙眼扮出令人憐愛的模樣,“我快餓死了。”
一聲歎息後,她松開了手,林間重歸寂靜。女将拄着長槍清點傷亡,十二名銀甲衛僅剩五人尚能站立,押運的解差也隻剩三人。她望向東方泛起的魚肚白,重振精神發号施令:“即刻啟程,日出前必須抵達驿站!”
殘破的囚車重新套上轅馬,陳今浣垂首蜷在籠角,新換的玄鐵項圈比先前更重,邊緣嵌着的符咒烙得鎖骨發紅。他吃下那顆藏在手心核桃大小的肉球,昏昏沉沉地睡去,難得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