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窗外一片祥和,一陣風忽起,搖落零星葉片。
陽光透過樹葉照進窗台,零零散散地灑落在地闆上,伴着無形的風,輕輕搖曳着。
特護病房内,監護儀器的聲音規律地響着。
躺在病床上的人,食指小幅度地動彈了一下,睫毛輕顫,緩緩睜開了雙眼。
這是哪裡,頭好暈。
消毒藥水的味道充斥着姜沫苓的鼻子,她不由輕皺起眉頭,稍稍偏頭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的場景,才漸漸清晰起來。
一個男人正撐着頭趴在她的床邊,大半張臉埋在臂彎下,眉骨的陰影映在長而濃密的睫毛上。
姜沫苓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右手感到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才反應過來男人正握着她的手。
她心生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明明上一秒還趴在桌上為方案絞盡腦汁,迷迷糊糊間就睡着了,可一覺醒來卻是躺在這間陌生的屋子裡,大腦的某一處像是失去了什麼記憶,但又記不起來到底缺少了什麼。
她緩緩将手抽出來,想開口喚醒眼前閉着雙眼的男人。
也許是太久沒說話的緣故,第一個音節還沒發出聲來,裹着微涼的氣息便湧進喉嚨,她感到胸口傳來一陣緊縮。
姜沫苓止不住地咳了起來,而這一連串的動靜,也将半夢半醒的男人拉回現實。
沈郁琛睜開眼睛,視線下意識探向床頭,卻看見姜沫苓眉頭微蹙,正用一隻手緊緊捂着嘴巴,胸口劇烈起伏着,咳嗽的聲音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喉嚨深處,似是在努力壓制着。
墨黑的眼眸一沉,他迅速站起身來,按下床頭的緊急按鈴。
随後一隻手半撐在床頭,另一隻手想要幫她順氣,卻在快要觸碰到她時停了下來,輕覆在她的臉頰旁,拇指輕輕摩挲着她的頭發,聲音有些顫抖地安撫。
“沒事了沒事了,沫沫不怕。”
“再堅持一下,醫生馬上就來。”
下一秒,醫生和護士帶着儀器推門而入,沈郁琛連忙直起身讓開位置,站在一旁,視線緊緊盯着姜沫苓,手指微微顫抖着。
姜沫苓好不容易平息了些,腦袋裡依舊是一片漿糊,迷茫地任由醫生的檢查。
過了好一會,她虛阖上雙眸,感到身上的被角被輕輕掖了掖,撤下監護儀器後的病房裡靜悄悄的,不時還能聽見窗外傳來的幾聲雛鳥叫。
她緩慢地睜開雙眼,上一秒還滿屋子的人,現在隻剩下她一個,她忍着手臂上的刺痛,撐着床邊慢慢坐起來,環顧四周,又擡起手摸了摸頭上的繃帶,垂眸盯着被紗布緊緊纏繞着的手臂,眉頭不由輕皺起來。
她明明是在家裡寫方案的,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姜沫苓恍然想到什麼,她扭頭看向床頭邊的櫃子,一部手機正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似乎在等着被主人拾起。
她二話不說抓起手機輕觸屏幕,而亮起的屏幕卻讓她不由瞪大雙眼。
鎖屏壁紙竟是她和剛才那個男人的合照!
照片裡,他們穿着情侶裝,她站在男人的身前,男人稍稍彎腰,盡量出現在取景框裡,寬大的肩膀足以将她包圍着。
二人的臉湊得很近,合照裡的她正舉着草莓慕斯,露出八顆牙齒的标準笑容。男人好像在學着她的表情,眼底映出溫柔的光,甚至還在她的頭上比了一個“耶”。
姜沫苓石化了,喘了一口氣不信邪地閉上眼睛後又睜開,不敢置信地瞥了一眼手機。照片的信息量太大,她默默将手機放回原處,眼神空洞望着面前的牆壁。
天啊,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
一牆之隔的休息室。
“沈先生,經過我們的初步判定,夫人的頭部因車禍受到撞擊,在清醒後記憶出現了偏差,也就是之前懷疑會出現的失憶問題。”
“不過您也不用太過擔心,從夫人目前的身體狀況看,各項指标都恢複得不錯。隻要後續保持心情愉悅,随着身體逐漸康複,記憶也會慢慢恢複。”
沈郁琛原本還處在姜沫苓醒來的喜悅中,但醫生的話像是冰淩,狠狠紮進他的心裡,讓他一時忘記了呼吸。
在姜沫苓還在昏迷時,醫生就已經将這種可能告知過他。
當時沈郁琛隻能站在走廊裡,隔着探視玻璃望着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氣面罩,雙目緊閉的姜沫苓。
心裡祈禱着,隻要她能醒過來,健健康康的,不論是否還記得他,這些都不重要了。
現在她已經蘇醒,醫生也說她的各項體征平穩,身體正在慢慢恢複中,他卻還在這裡想不記得他的事情,是不是太貪心了。
沈郁琛搖搖頭,扯出一抹笑,試圖藏起心中的苦澀,和醫生道過謝後轉身朝病房走去。
他推開房門,見姜沫苓坐在床上盯着手發愣。他快步走到床尾,陌聲将病床搖起至一半後才回到陪護椅旁,怕吓到姜沫苓,他先将椅子移開了一些距離,才放慢動作坐下。
姜沫苓在聽見門把手轉動的動靜時就回過神了,她的視線一直跟在沈郁琛身上,等他坐下後實在是忍不住了。
不等他先開口,姜沫苓小心翼翼探道:“不好意思先生,您是哪位?我好像沒有見過您。”
沈郁琛低着頭,本是梳上去的劉海零散垂在額前,濃密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雙眸。
姜沫苓有些汗流浃背,心想他怎麼一直不說話啊,不會是債主吧?不要啊,本來就沒什麼錢,可是仔細一想,她也沒欠過錢啊。她太想知道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更想确認他們之間的關系,在雙雙沉默下,她的雙手不自主地拽緊被子。
空氣靜止了三秒,沈郁琛才緩緩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姜沫苓,瞳孔墨黑深不見底,看不出一絲情緒。
姜沫苓汗顔,這樣看着她是什麼意思,他們之間不會真是情侶關系吧!
就在姜沫苓的腦子裡閃過第五條可能時,寂靜的空間終于被打破。
“沫沫。”
沈郁琛抑制住堵在喉間的酸澀,喉結滾動了一下:“我是沈郁琛,是你的丈夫,我們是夫妻。”
沈郁琛……
等等,不對!他說他們是夫妻?
不是情侶,而是夫妻?
姜沫苓的瞳孔肉眼可見的擴大,她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
腦子裡一下子蹦出一堆問題,每一條都到了嘴邊,卻不知先問哪一個,身體坐的筆直,整個人僵在一旁。
沈郁琛像是猜到姜沫苓心裡想說什麼,輕歎了一個口氣。
“抱歉。”
說着,小幅度伸手将枕頭擺在姜沫苓腰部的位置。
“稍微靠後躺一躺,醫生說你現在要盡量卧床休息。”
“我知道,你現在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慢慢來别怕,我在這。”
二十分鐘後,姜沫苓才捋清楚前因後果。
據沈郁琛稱,他們已經結婚一年半,還怕她不相信,他特意口袋裡掏出手機,從裡面翻出他們領證那天的照片證明。
前天他們因為一些小摩擦大吵了一架,為了讓彼此冷靜一段時間,沈郁琛臨時去工作室處理工作,不曾想前一腳剛出門,她也跟着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