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句話的聲音太小，姜沫苓沒聽清，她眨眨眼睛，上半身朝沈郁琛的方向稍微傾斜，有些不确定道：“什麼？”

沈郁琛回過神，正巧對上姜沫苓那雙淺茶色的雙眸，一臉疑惑地盯着他。

他輕搖頭啞笑了一聲後說道：“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可以不用特地早起，睡到自然醒也沒有關系。”

“在這裡你可以放心大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為了遷就别人，反而将自己的感受排在末位。”

溫和的話音徐徐落入姜沫苓的耳朵，順着神經傳入大腦，她的心裡瞬間湧出一股暖流，打消了這兩天所有的顧慮。

原因很簡單，她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被包容的滋味了。

她在家裡排最大，下面還有一個比她小十歲的弟弟。

弟弟的降臨，沒有打破家人對她的關愛，但她能感受得到，家人一直以來給她灌輸的觀念就是要包容弟弟。

一個簡單的包容，就讓她無時不刻都在退讓。

她就這樣，帶着這個觀念度過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秋冬，直到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她沒有任何戀家的情緒，而是很平靜又帶着期待，去到隔壁的城市上大學，心想終于可以逃離這個家了。

她想要改變這樣的狀态，但長期以往灌輸的觀念似乎早已禁锢了她的行動，“包容”這兩個字，成為一個擺脫不掉的枷鎖，始終困在她的身上，以至于每一次都是她包容别人，又很少有人能真正地包容她，理解她。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也接受了被困在禁區裡的日子。

現在突然有人和她說可以真正做自己，把她的感受擺在第一位，這無疑是在将她從迷茫的黑暗中拉回光明。

從心中迸發出的酸澀直沖鼻腔，她感到眼眶被濕潤的霧氣所覆蓋，眼前的人形逐漸模糊。

一滴滾熱的淚珠驟然從眼中滑落，順着臉頰滴落在桌面。

沈郁琛被眼前的這一幕吓一跳，他收起笑容，倏地站起身，不顧椅子在地面上發出的摩擦聲，一個大跨步來到姜沫苓跟前。

盯着已經被淚珠覆過大半張臉的姜沫苓，沈郁琛瞬間有些手足無措，他想要抱着她安撫，又擔心她會礙于現在的關系而感到被冒犯。

他伸出的雙手懸停在半空，而後探向桌面一旁的紙巾盒，快速抽出幾張紙，半蹲在姜沫苓身旁，試探地将手覆在她緊緊攥着褲子的手上，緊張地輕聲問道：“怎麼了沫沫？”

“是不是我哪裡說錯話了？”

“對不起對不起，能和我說說嗎？”

一連串的關切的話音，此刻在姜沫苓的腦子裡成了眼淚的助推器，她什麼也控制不了，隻能聽一句話，搖一下頭。

激素的刺激讓她迫切想要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想要在一個能依靠的地方釋放她所有的情緒。

她胡亂摸了摸臉上正在滑落的淚水，轉頭看向一臉擔憂的沈郁琛，聲音一頓一頓道：“你、你能抱、抱我、嗎？”

沈郁琛眼瞳微顫，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擊即破，胸口悶悶的，心髒像是被抓住般抽疼。

他的愛人在傷心的時候想要一個擁抱，但她沒有直接抱上來，而是先詢問他的意見。

怎麼可以這麼乖，乖得讓人心疼。

他迅速直起身子，将面前梨花帶雨的人兒摟進懷裡，一隻手輕拍着她的背，另一隻手撫摸着她的頭不斷安撫。

“好，抱抱。”

坐在椅子上的姜沫苓隻到沈郁琛的腹部，整個人陷入一片溫柔的懷抱中，帶着陽光的薄荷味，随着她的啜泣斷斷續續探入鼻腔。

後背傳來陣陣輕拍，她感受到沈郁琛在給她的回應，眼裡的酸澀再一次大量湧出，原本能忍住的啜泣聲現在再也藏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自從遇見沈郁琛後，她的堅強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也許在他的眼裡，這些隻是對妻子應該做的簡單事情，但在她的心裡，這已經是她從來不敢奢望的溫暖，足以讓她忘卻過去二十多年的孤獨。

沈郁琛感到懷裡的人兒渾身微微顫抖，似乎變得更傷心了。

眉間不自知地皺起，他将她往懷裡又緊了緊，手掌順着她的背輕柔撫着，給她順氣。

“沫沫乖，沫沫不哭了。”

“是不是阿郁哪裡做的不好，沫沫和阿郁說說好不好？”

“不哭了，不哭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姜沫苓終于能重新控制她的情緒，原本缺堤的淚水也慢慢止住，她動了動身體，将臉稍稍移開，才看見沈郁琛的衣服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她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擡頭看了一眼正皺着眉頭凝眸的沈郁琛，下意識伸手探向他衣服的濕處。

剛大哭過的聲音帶着鼻音，說話還有些不連貫。

“衣、服弄、髒了。”

下一秒，她才覺得哪裡不對勁。

她的整個手掌，就這麼水靈靈地擺在沈郁琛的肚子上，剛才她還隔着衣服，摸到了他的腹肌輪廓。

而且重點是，她竟然隔着濕處，摸他的腹肌！

她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像是被燙了一樣猛地縮回手。

血液回流直沖頭頂，如果此刻她的眼前有一面鏡子，一定能看見她的臉上爬滿紅暈。

沈郁琛見姜沫苓平複了一些，才松了松力度，順着她的力度松開覆在她頭上的手。

從他的角度看下去，姜沫苓正縮成一團，看不見她的臉。

他緩緩松開姜沫苓，再一次半蹲在她的跟前，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她的臉上趴着淡淡的粉紅，眼尾還殘留着淚水吻過的紅。

這是害羞了？

沈郁琛不由勾了勾嘴角，但擔憂讓他止不住地關心。

“有沒有感到好一些？”

“……”

“沫沫？”

“……”

沈郁琛又湊近了一些，溫暖的大手拉住姜沫苓的雙手，輕輕歎了一口氣。

“沒事的沫沫，衣服濕了一會洗幹淨就好了。”

“是不是阿郁哪裡做錯了，惹沫沫不開心了？”

姜沫苓又低了一點頭，晃了晃腦袋說道：“沒有。”

沈郁琛繼續耐心道：“那沫沫剛才為什麼突然哭得這麼傷心，現在也不願看阿郁一眼？”

姜沫苓頂着快要着火的臉，慢慢擡起頭，看向比她低一些的沈郁琛。

她張了張嘴，聲音又有點哽咽：“因為你太好了，你會考慮到很多東西，也很了解我的喜好，每一件事都會考慮我的感受。”

眼淚不合時宜地落下，沈郁琛的心再一次跟着揪起，他伸手用紙巾給姜沫苓輕輕擦拭眼淚，靜靜在一旁聽着她傾訴。

“我忘記了很多事，其中有很多都是關于你的事情，我也想了解你的喜好和其他的，可是我……我好像太急了，我一急就不知道該要怎麼辦。”

說完，她又垂下了頭。

沈郁琛松了一口氣，他有點無奈，又很心疼，舉起手摸摸姜沫苓的頭，溫聲道：“沫沫，看着我。”

姜沫苓有些不确定，她顫抖着眼睫擡眸望向沈郁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