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中,餘懷生開始備考,他很有自信可以拿到不錯的名次。
可吳佟突然開始缺勤,不來學校的頻率比以前多了很多。哪怕餘懷生每天刻意早起,也沒有見到吳佟一回。
後桌空蕩蕩一片,仿佛從來沒有吳佟這個人似的。
秦疆将餘懷生叫進辦公室,這是開學以來第一次和餘懷生正式的談話。
“這次的期末你有把握嗎?我看你最近有些走神,松懈啦?”秦疆對待好壞學生沒有區别,戒尺在他手心摩梭。
餘懷生看着都有些犯怵。
“有把握,沒有松懈......就是,有點擔心吳佟。”
秦疆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些,欲言又止,最後揮揮手讓餘懷生出去了。
“不用操心吳佟了,他自己有主意,好好考。”
吳佟有什麼主意?餘懷生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似乎除了對那把吉他以外的事情毫無興趣。
在他不在身邊的時刻,吳佟總是一個人,落寞着,漫無目的的,像隻遊魂。
細想下來他不曾了解過吳佟,他的過去,他的未來,他現在所經曆的什麼?
天邊的雲飄向餘懷生,他翹了晚自習,沿着牛奶鋪子附近走着。
突然,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這個衣服我新買的,你得賠錢。”
餘懷生奔向小巷的步履突然停住,他看見那個少年騎着車停在路邊,衣服上沾染着污漬,理直氣壯的朝外島遊客要錢。
遊客一愣,罵罵咧咧的從口袋裡掏出十幾塊丢給吳佟,錢飄落在地上,吳佟立馬彎下腰拾起。
“晦氣。”那一行人叫罵着。
吳佟像是沒聽見,他蹲在地上從口袋中掏出一疊錢,數了數,松了口氣,将錢的邊邊角角捋平。
随後他從自行車籃拿出一件新衣服換上,将車推進轉角處,藏在小巷裡蓄勢待發。
餘懷生沒有繼續看下去了。
吳佟是在訛錢?
結合初次相遇時,餘懷生心裡有了答案。
那天餘懷生學到了很晚,直到淩晨一點時,對面的燈才亮起,透過窗看見的人影略顯疲憊,倒在了床上。
餘懷生将寫好的紙飛機揉作一團,丢進了垃圾桶。
還是改天吧......
餘懷生在接下來的這幾天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他看着家門口放着的牛奶,蹲下身拿起,牛奶還是熱的,吳佟似乎每天都算準了時間。
不會撞見餘懷生,又可以送上熱牛奶。
他把牛奶還了回去,紙條貼在瓶子上有些不穩,餘懷生又貼上了一圈膠帶——以後都不需要牛奶了。
餘懷生想了想,又添上兩個字。
“謝謝。”
餘懷生轉過身看見了吳佟,他手裡捏着把錢,眼神有些閃躲:“你怎麼來了?”
“哦,想起來了,今天放假。”吳佟打開一個生了鏽的小鐵盒子,将零零散散的錢放了進去,側過身時餘懷生才看見他臉上挂了彩。
餘懷生走近,有些生硬的闆正吳佟的臉:“你怎麼了?”
為什麼訛錢?為什麼不去學校?為什麼受傷?
他滿腹疑惑,卻隻能問一句你怎麼了。
吳佟拍過他的手,頂了頂腮,血液順着嘴角流下:“摔了一跤。”
他娴熟的開始給自己處理傷口,撸起袖子時手臂上觸目驚心的抓痕看着很可怖。
有新傷,有舊痂,吳佟不自然的又将袖子拉下,掩蓋住傷痕。
“為什麼騙我?”餘懷生直愣愣的問出。
半晌,吳佟隻自顧自的處理傷口,沒有任何回應。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為什麼要騙朋友?”
吳佟将棉布甩到一邊,他的眼下一圈青紫,疲憊不堪。
“别鬧了,我很累的。”吳佟看着桌上被歸還的牛奶,愣了愣,他開口:“你不是快期末了嗎?學的怎麼樣?有把握嗎?”
“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把我當做過朋友?”
餘懷生偏執的鑽入這道無解的題。
“咱倆不是一直挺好的嗎?”吳佟輕笑一聲,他拿過那個牛奶瓶,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許久。
餘懷生一把拽住吳佟的衣領,他朝着床壓了上去,眼眶通紅。
牛奶瓶順着手邊砸碎在地上,淚珠順着他的眼眶砸進了吳佟的心裡。
“我不好,我最近不好。”
“天天做早操很累,做題很累。”
“我考試後退了幾名,吃飯吃的也少了,因為壓力大還長了白頭發。”
餘懷生的聲音顫着,不停不休。
那句我還見不到你還是沒有說出口。
拽着吳佟衣領的手突然發緊:“那你呢?吳佟,你在幹什麼?”
餘懷生此刻無比渴望吳佟可以坦率些。
“我.....最近。”
吳佟别過頭,他摸了摸鼻尖:“在忙。”
他拂過餘懷生眼角的淚,又看了看他發間的幾根白發,吳佟笑着說:“得好好的啊,餘少爺。”
餘懷生不吵不鬧,也不會因為這個稱謂撅着嘴翻白眼了。
他站起身,踩上那片碎玻璃,便簽紙因為牛奶的浸濕,字迹變得模糊不清。
“牛奶,以後不需要了。”
“行。”吳佟回答的很輕快。
餘懷生走後,吳佟嘴邊一直挂着的笑突然停住,他起身蹲在那灘牛奶污漬旁。
也不管會被紮手了,他撿起那張便簽紙,用紙巾擦幹,吳佟看了許久,直到淚水再次滴落在便簽上。
“我最近......也不太好。”
他對着空曠的屋子回應着餘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