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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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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山市中心醫院南門口。

舅舅将她和汪女士靠邊放下,讓她們先行進去,他要去找停車位。

醫院内外的人和車,多得像是在趕集。隻不過手裡拿的不是那些花花綠綠吃的喝的或是稀奇物件,而是冰冷的病曆單和檢查報告,顔色最鮮豔的隻有那諧音的蘋果。

程念一路隔着距離跟在汪曉曼身後,電梯等了兩輪才擠上,站在最靠邊的角落。

到達樓層差點擠不出去,被汪女士冷臉呵斥一聲,嘈雜的電梯裡瞬間安靜并讓了位。

醫院的裝飾冰冷且相似,找廁所的程念險些被迷困,冷涼的水拍在臉上,她永遠都忘不了剛進病房,外公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完全花白的頭發,呼吸機擋住的臉,正在輸液露出的皮包骨手背,聽到動靜卻無法起動的身體,湊近聽也難以辨清的話語,和褶皺蒼老的面頰上滑過的一滴濁淚。

“念念你吃,你外公也吃不了。”外婆從櫃子裡拿了個蘋果遞給她。

程念接過,放在病床對面冰冷堅硬的陪護椅上。

她爸叫了護士來換快輸完的藥品,隔着她的位置坐下,舅舅進來探望一圈,和汪女士一齊不見蹤影。

最後是和一位醫生進來的,例行檢查了一番,被圍着在病房外低聲交談。

程念垂眼靜默地聽着,頭腦已經陷入混沌,想聽又聽不進去,隻聽到一個最清晰的字。

等。

等什麼,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

天已黑盡,病床上的人毫無動靜。

舅舅忙來忙去終于得歇,坐在她的旁邊,忽的想起:“搞忘了,還沒吃飯呢,你舅媽上夜班,不能送飯來。”

“現在點餐,就是要等一會兒。”他從櫃子裡拿出一沓飯店老闆溜進來發的餐飲卡片翻找,挑了個舊的卡片撥打電話。

“這麼多人在這兒又住不下,不回去呆在這兒沒用還礙眼,屋裡那幾個小崽子也沒人管。”

汪女士的話說得很清楚了,還指定了大人裡誰走誰留,她爸站起身聽吩咐做準備。

程念撐着鐵制椅背站起,沉默地靜置麻木的雙腿,将收拾完東西的外婆攙扶到她爸的副駕駛。

回到外婆家。

門鎖剛開,就聽見打遊戲玩手機的吵鬧聲,茶幾上擺滿了零食面包和牛奶,察覺到動靜的表妹首個沖向程念,抱住她的胳膊。

幾個小孩零食已經吃飽,回來的幾人象征性煮了點面。

第二天一大早,家裡已經沒有其他大人,程念自覺負責給小孩做飯外加看管。

時不時有人敲門,都是外公的姊妹兄弟,提着東西進來坐着,等她爸她舅接送去醫院探望。

月假兩天,程念每次去,病床邊都圍了不少人,她站在椅子旁看,看遞錢送禮、話往昔和抹眼淚。

随後被催促着離開,背着書包坐公交車回學校,剛爬完校門口的長步梯,那驚魂的默認手機鈴聲響起。

最先傳出的是汪女士的哭喊和着嘈雜的背景音,她爸在電話裡說:“你外公老了,等開追悼會的時候我來接你。”

-

追悼會就像一場提線木偶般的皮影戲。

程念時而在恍惚間憶起,黑沉的房間、破舊的跪墊、拖地的孝布和悲涼的哀樂。

教室裡正在午睡。

關了燈,拉上窗簾,卷上毯子,趴在桌上一動不動。

隻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證明有生命體尚存。

程念坐的筆直,可以說是僵硬,教室裡的呼吸聲入耳,像塊石頭壓在她心上,太重太重。

“你不睡會兒嗎?”睡醒的班長偏過頭小聲問。

她隻輕輕搖頭,連眼都沒擡起。

明明滿面疲倦,卻又毫無睡意。

班長時常在辦公室跑,什麼情況多少都有了解,老陳也經常讓她多注意同學,程念目前的狀态真的很讓人擔心。

晚自習的中途,直接略過台上的班主任,被班長神神秘秘帶走的程念問:“到底要去哪兒啊?”

下樓轉彎,映入眼簾的是二樓走廊兩邊的辦公室,她已然知道目的地是哪裡,語氣裡有些不解和莫名的不悅:“帶我來這兒是什麼意思。”

班長眼睛流轉,按了一下門邊的門鈴,随即推開虛掩着的心理咨詢室大門,指了指裡面坐着等待的姜真,解釋道:“不是,是小姜老師找你有事。”

“對,是我想請你幫個忙。”姜真已經站起身,像是等待許久的樣子,将程念拉到桌子對面的靠椅坐下,班長不用人提醒照顧,徑直窩在一旁的單人布沙發。

“我?我能幫什麼忙。”程念把她倆互相示意的眸色盡收眼底,面上難免不露出些許狐疑的神情。

“當然能幫,而且沒有你就根本不行!”姜真坐在桌對面身體前傾,顯得一本正經:“是這樣的,我學校還有點事,必須得回去一趟。心理咨詢室的值班就空着了,本來學校負責的人員就匮乏,其他老師也實在抽不出時間,所以就想請你幫忙。”

姜真擔心她想都不想拒絕,連忙先握住她抱拳放在桌面的手,繼續自圓其說:“當然,肯定不會讓你做很多事,就午自習的時候來這兒就行,坐着躺着睡着都可以,下自習就有老師來換班,不會耽誤你學習和上課的,這點你放心。”

“那如果有同學來呢?而且并沒有什麼一定是我的必要性。”程念從她溫熱的掌中輕輕抽離,話語間的漏洞太多,很難去忽視。

姜真下意識瞥了一眼沙發上的班長,轉而看程念的眼神多了一絲合心的從容:“我們肯定想過這個問題。不得不說,實際上心理咨詢室從開設到現在,自願來的同學兩隻手都數的清楚。雖然來的人少,但我們所傾力打造的這些資源也一定是要對有需求的同學盡全力開放,所以這是想請你幫忙的很大原因。”

她說着,擡手指了指班長:“如果有同學來,你就直接找她給心理疏導老師打電話,聯系方式我都給她了,她們基本上中午都住的教師公寓,很快就能趕到。并且我也有在申請一台心理咨詢室的固定電話,隻不過還需要些時間。”

程念認真地點了點頭,就在她們都在認為此事已定之時,她又開了口,語調略顯嚴肅和考量:“如果隻針對這件事,我感覺班長更能勝任。如果是其他,我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姜真一時語塞,就知道哪裡有那麼容易瞞得過。

班長還在竭力掙紮,希望她能夠接受:“我長得沒你那麼和善,萬一他們一見着我就吓得跑了呢?耽誤了人家可不好。而且午自習我把手機給你不就解決問題了?反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手機密碼。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于她玩笑話的自嘲,程念覺得不勝感激,但内心的決定并沒有動搖。

姜真理解她的執着,覺得自己一切能抗能化解,并且不想麻煩别人,不想被特殊對待。但是,“其實不得不承認這是一件兩全其美的事。不是嗎?”

在辦公室聽到班長反映程念最近的情況時,姜真恰好準備去同老陳商讨回校的事宜安排,心理咨詢室這一塊也确實如她所說的需要人去看守,并且還沒找到合适的人選。程念她知根知底知品行,除了是學生,其他的都很符合她心裡的預期。但老陳出面打了包票,其他老師也想得到更好的休息便都欣然同意,這才有了她們現在這一出談話。

班長從沙發上起身,摟住程念的肩搖搖晃晃:“而且你也心疼心疼我吧!老陳給我指派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我可能需要考慮一下。”程念面露凝色,心中糾結。

明顯是松口的迹象,遲早熬不住軟磨硬泡的,班長言語欣喜,趕緊應下:“好啊好啊,那就考慮考慮,不着急。”

接着連忙拉着程念往外走,不給她反悔的機會,沖房間裡邊的姜真招招手,順便把門給帶上了。

晚自習放學,程念補作業忘了時間,才反應過來教室裡隻剩她一人,關了燈掩好門,她循着發黃的過道路燈下樓,從樓梯間的窗戶望外探看,對面樓棟的班級已經全部漆黑,從白色瓷磚上的反光猜測,她這棟樓也隻有稀疏的走廊過道的燈還稍有亮光。

按她往常的回寝路線,也是距離最近的回寝路線,是需要穿過教師公寓旁,一條長長的用花台圍出的路,路很寬大但沒有路燈,花台的樹多且高大,隻能隐約透出公寓内的光亮,而且還常有老師和老師的車輛出沒,晚上走這條路的同學比較少,這個時間點的人更少。

對程念來講,一個人走夜路遇到陌生人的恐怖程度,是大于單純一個人走夜路的。

她隐隐感覺樹叢裡面有動靜,車道的坡路盡頭那顆燈也沒亮,隻能提心吊膽地從側邊樓梯往下,穿過籃球場回寝室,隻見樓梯轉角處有個身影,在昏黃的燈光照耀中,灑在他白色的襯衫上,散發出和煦的溫暖。

“紀予生?”程念心中驚呼,走夜路遇到的是他,那情況當然是不一樣。

他挺直的背為了遷就她而微躬,伸出一隻胳膊,半握着拳做支撐,用來攙扶程念踏過漆黑的地面。

程念也不客氣,欣然接受。

她能隔着棉質的衣服布料,感受到他勁瘦的前臂,甚至是凸起的長條青筋。不由自主的順着臂彎的皮膚輕撫,等她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走到了光亮處。猛地将握住他前臂的手抽回,翻轉地看了看,一種知足的震驚自程念心底生出。

她仰首偷看他的反應,目光從肩膀攀上他清晰的下颌,再往上移,顯露出勾起的唇角,像是某種鼓勵,激起她越發大膽的好奇。

從挺立的鼻梁到鴉羽般的睫毛,順着他的目光探去,一輪明月挂在黑色天幕之中,閃着熾熱耀眼的光芒,将她的臉燒得通紅滾燙。

在忙碌的學習生涯裡,埋首書寫過數不清的試卷和習冊,傳授她注意腳下的路,教導她守望前方的塔,卻總是下意識略過擡頭可見的日月。

日月的輝煌燦爛是宇宙給予的無私饋贈。

他擡頭看的是月,我随首望的是他。

人在感知到溫暖的時候容易心生眷戀,便會被貪念挾持盡可能多留存些時日。

因是如此,程念毅然換了回寝路線,走了最不順路的那條。

一路無需多言,隻要旁側人在,她就會感到鎮定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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