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他怎麼那麼賤呢？我真是看錯人了！明天我非得去他班上罵死他這個狗東西！”李星月怒火中燒，像是要吃人似的：“放學再讓我表哥叫上幾個人收拾收拾他。”
“我就是怕你這樣沖動，沖動是魔鬼。”程念無奈歎息，繼續勸說：“這種事我已經能應付，再說我哥已經警告過了。”
“哈，你哥怎麼警告？我不信他會為你動手。”
“對付他那種人，眼神吓吓足以。”
“也是。”李星月表示贊同，又順着問：“哎，那你哥也去發财老家吃席了啊？”
“他們倒是想讓他去，但我哥他不願意去，這會兒也沒回來，多半是要在網吧通宵。”程念看了時間，已經十點過了。
“那你怎麼不跟着去，這大晚上的你家就你一個，想想就吓人。要不我讓我媽來接你到我家？”
程念扶額，連忙阻止，畢竟她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的人：“可别，不就一個人住嘛，這我早習慣了，再說還有發财陪着我呢。”
“你屋裡人怎麼就這麼放心你，哪像我媽，恨不得把我栓她褲腰帶上，随時随地都帶着，真是煩死人了。”李星月想起她那始終逃不出的魔爪，唉聲歎氣。
“他們說包的車坐不下，我上課也不方便請假就沒讓我去。”
昏黃的燈光影影綽綽，白色的罩子邊緣，飛蛾蚊蠅前赴後繼地撲向光亮。程念垂下眼眸，睫毛撲閃，影子投射在白牆上，與那燈影飛蛾重疊。
“其實送發财來的奶奶人挺好的，”程念嘟囔了半句，再說不出話來。
“喂，程念念同學，你家是不是有人敲門啊？那門鈴聲聽起來好吓人！我說真的，你怎麼不回答我？啊啊啊該不會被吃掉了吧？”救命啊——
李星月的聲音宛如尖叫雞，使程念很快從自我情緒中抽離出來，聽見那急促而又不耐煩的門鈴聲，她淡定地回道：“别喊了，應該是我哥。”
“你還是别挂電話，萬一是個什麼其他東西呢！”李星月一到夜晚就不由地想到電視上經常播放的林正英的系列僵屍片，充分證明了愛看和害怕是可以并存的。
“行。”
程念把手機揣在睡褲兜裡，示意發财别出聲往後退幾步，她上前從貓眼裡一眼瞧見那騷氣十足的黃毛，心裡瞬間安定下來。
“你沒帶鑰匙啊，大晚上的擾民？”程念打開門，抄着手，沒好氣地說。
程陽一隻手把他的iPhone在手心裡旋轉一圈，故作潇灑地扔進口袋裡，賤兮兮地開了金口：“帶了，手不空。”
另一隻手提着個透明塑料袋，味道聞起來像是那家開了很多年的炒粉店的打包盒。
家裡大人有事出去的時候，就會給錢讓自行解決，又說不準吃外面的垃圾食品，意思是自己采買食物在家做飯。但程大少爺當然沒那麼勤快，肯定要出去吃，錢掌握在他手裡，他也不至于要克扣頓飯錢，于是程念順理成章地跟着去。
要說程大少爺經常在外面鬼混還是挺會選吃的，是程念久了沒吃想起來會心癢癢的程度。
“給我回鍋熱一遍。”程陽把塑料袋拎放在玄關櫃上，沖回屋的程念下達命令。
程念剛擰開門的把手，站在門口停頓了一瞬，下一刻“砰”的一聲，頭也沒回地關了門。
站在玄關的程大少爺一點沒氣惱，低頭換了鞋，走到程念緊閉的房門口，眼神停留在牆壁上，最高隻到他肩膀的刻線，慢條斯理地開口：“二十。”
毫無動靜，沒有聲響，出乎意料。
很好。
程大少爺又開金口：“五十。”
“吧嗒。”門靜靜地開了。
“您請稍等片刻。”程念面帶微笑，做了個标準的裡邊請姿勢，此時此刻就且當做被五星級餐廳服務員附身了。
程大少爺順着她指的方向，心安理得地躺在沙發上。客廳的燈也沒開，連月亮都隐在雲裡，隻有廚房的大燈亮閃閃的，還有跳動的電視節目，晃得他一時感覺頭暈。
“接一杯水來。”
無人應答。
“程念，狗程念。”程大少爺語氣裡帶着不回答就一直喊的固執勁。
“不好意思，不在此次服務範圍裡喔！”程念正專心緻志地把炒面放進微波爐，根本不想搭理他。雖然炒面還是溫熱可以吃，但是收了别人的錢還是得幹好活兒。
“七十。”
程念咬緊牙關，擠出幾個字：“好的呢。”
“您請慢用。”水和炒面一齊被放在茶幾上，程念還熱心地為程大少爺免費贈送了一次開燈服務。
程大少爺終于坐了起來，拿了水杯喝上一口，又放上茶幾，玻璃與玻璃之間擦出清脆的聲音。
“等一下。”他往後靠着。
“又怎麼了？”程念忍無可忍。
程大少爺指着桌面上的碗說：“怎麼是炒面？我點的鴛鴦炒粉。”
“然後呢？”程念抄着手，倚在客廳隔斷欄邊，拳頭越捏越緊。
沙發上的那人義正詞嚴：“我不吃炒面。”
“浪費糧食真是可恥。”程念瞪了他一眼，轉念又笑着挽回：“不過錢還是要給的哈。”
“你吃。”程大少爺把手臂擱置頸後，撐着頭說。
“我吃過晚飯了。”她下意識拒絕。
“九十。”
程念嘴裡的話經過山路十八彎又繞了回來：“其實也還能吃點。”
她從茶幾下面掏出小馬紮坐好，一隻手伸到沙發上：“先收錢，後辦事。”
程大少爺也沒猶豫，從黑色運動褲兜裡掏出一張紅票子放在茶幾上，用手指點了點：“記得找我十塊。”
紅票子到手，喜笑顔開：“找不開，先欠着呗。”
沙發上低頭玩手機的人冷哼一聲。
程念習慣性展開看了看真假，又折好收進睡褲兜裡，想了想還是開口：“你是不是還在外面喝酒了？鈔票上都一股子酒味。”
“少管閑事。”
程大少爺不高興了。程念癟了癟嘴，小馬紮往外移了幾步，還是感覺這距離容易被傷及無辜，她便拾起餐盤欲往飯廳走。
沒想到程陽擡頭，挑眉出聲：“就在這兒吃，點那麼多燈浪費。”
程念放回餐盤，翻了個白眼，嘴裡一張一合重複他哥那人模狗樣的話：“點那麼多燈浪費”，虧他說的出口，沒發出聲音但也算解氣。
程大少爺跷着腳倚在沙發上專注玩手機，她也很快被芒果台電視節目的主持人大笑聲吸引，慢慢悠悠地吃盤子裡的炒面。
發财的眼睛都困得睜不開了，窩在沙發腳邊進入夢鄉。程念默默地吃起美味的夜宵，隻不稍微過有點噎，又靜悄悄地回房間拿了自己的杯子倒水，順便給程大少爺滿上。程大少爺瞥了一眼她的動作，認為理所應當，意思性喝了一口，又繼續敲打他的手機鍵盤。
窗戶外黑漆一片，夜晚裡一盞燈明。
電視節目播完，程念也跟着吃完了，就打算收拾收拾回房睡覺。簡單的清理了一下，回房前她還頗有良心地端了一壺水放上茶幾。
“小鬼，你最近很缺錢？”沙發上的程大少爺突然冒了句話。
“你說的，少管閑事。”話畢，程念揚長而去，留下作勢要揍人的程大少爺。
進了卧室，程念立馬癱在床上。從枕頭下摸出手機，解鎖進入，界面還停留在給程大少爺打工前給李星月發的消息：
今心：【待會兒可能要給我哥打工應該會晚明天再聊啦】
星月：【又讓你幹活你們家兄妹關系真奇妙】
今心：【沒有血緣關系隻有金錢交易】
星月：【哈哈哈那好明天再說晚安安】
今心：【安安安】
對于第二天因為國慶放假要補課調休的學生來說，程念睡得實在不算早，以至于鬧鐘響過和發财撓門她絲毫沒聽見動靜，連晚起的程陽都比她先進入學校。
幸好學校離家近，她迅速洗漱完畢後，胡亂抓了兩袋客廳茶幾上的小面包就往外趕，最後氣喘籲籲踩點進教室門。
腳步剛踏進教室，目光也随之流轉，本是順着座位眺望，但撞上座位不遠處的後排，正巧碰上紀予生擡首。
眼眸清澈透亮，閃着幽淡的光，像一池澄淨的深潭。
程念心中一怔，嘴角微微扯動，然後移開了目光。
她本來就有清點人數、記錄出勤的事務，平日裡要以身作則，斷不會做、不能做違紀違規的事。加上家裡實在是住得近，有時候甚至比有鑰匙的住校生來得還早，這種看起來就是趕忙，踩點進教室的情況便顯得格外突兀。
坐在教室裡的同學，不少人的眼神都停在她身上，特别的坐她周圍關系最近的那幾位更是擠眉弄眼。
可擡頭看她的人很多，她卻第一眼瞧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