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李星月打來的Q.Q電話。

程念俯在床間，光着腳跷靠床沿，腳背一哒一哒地敲擊木制床邊，剛睡醒的嗓音有些沙啞，她按了跳動的綠色接聽鍵，問：“怎麼了？”

“我還想問你怎麼了呢！這麼久才接，你自己看看我打了多少個電話！再不接我都懷疑你是不是被誰拐跑了呢！”電話那頭的李星月語氣顯得非常憤怒。

程念看了一眼聊天框，李星月斷斷續續給她打了不下十個電話，心裡頗為觸動，軟着話音學她平日裡撒嬌：“對不起嘛~剛剛睡着了沒聽見，我想人美心善李星月肯定會原諒我的~”

“咦~肉麻！”她拖長尾調，嘴裡滿是嫌棄之音，但其實心裡十分受用，語調一秒轉為傲嬌：“本宮念你是初犯，就勉強原諒你一次！如有下次，打入冷宮！”

“謝娘娘恩典！”程念就知道她肯定不會真的生氣，那時候受大火的穿越劇、宮鬥劇影響，幾乎每個女生都有思考過穿越之後當娘娘的戲碼，入戲太深的像李星月，嘴裡不時蹦出幾句劇裡的類似台詞，她也耳濡目染記得幾句台詞。

“話說，交代給你的任務完成得怎麼樣了？”李星月突然壓低聲音，話說得模模糊糊、歪腔怪調，像是在傳遞什麼加密文件。

程念翻了個身，把手機放在枕頭上，自己蝸在枕頭邊，打開免提，提高嗓音反問道：“你給我布置了什麼任務呀？我怎麼不知道？”

“程念念！你，你！”電話那頭的李星月氣急敗壞，但心裡又特别想知道有沒有個所以然，咬牙切齒地說：“明知故問！”

回想起下午的場景，那人的身影。程念不自覺地捏緊被單，極為順口地說了句：“有點好看。”

“什麼？你說什麼？長得一般？”因為聽不清程念說的話，李星月在電話裡咆哮，話裡滿是疑惑和難以置信。

電話和人隔得有點遠，她剛剛說的話也很輕，于是程念從床上撐起來，坐直身體，捧起手機鄭重地回複：“我說，挺好看的。”

話音剛落，電話那頭就傳出狼嚎，程念條件反射将手機拿遠了距離。

“啊啊啊！我就說嘛！那身材那氣質！怎麼可能會不好看！”李星月不假思索，興奮瞬間占據頭腦，猛地從床上蹦下去，發出咚的一聲。

程念正要詢問情況，電話裡傳來李星月媽媽的聲音，她也就自然地閉嘴了，百無聊賴地把那邊的動靜當做有聲情景劇，Q.Q界面下意識調到聯系人好友申請界面。

李媽媽叩了幾下李星月鎖閉的房門，站在門外警告她說：“大晚上吵吵什麼？再吵我就把你手機給收了！真是的，影響我看電視！”

“在和程念打電話呢媽媽~”李星月發動她百試百靈的撒嬌技能。

李媽媽正中下懷，雖然語氣還是那個語氣，但是憤怒已然消散不少：“打電話也給我小聲點，我這兒剛好演到精彩處呢！”

“男主和女主在一起了嗎？”李星月麻溜地轉移話題。

“哎呀呀，快了快了。”讨論起劇情李媽媽瞬間變臉，想起故事情節眉開眼笑：“不說了，你們倆個小姐妹電話也别打太晚了啊。”話都懶得多囑托兩句就回客廳接着看電視去了。

聽見門外沒了動靜，李星月還沖電話那頭靜默的程念吐槽：“我媽那個看電視狂魔！”

程念回神立刻補充，希望她認清現實：“大哥不說二哥。”兩個都差不多。

但李星月并沒認識到這一點，仍然打算頑強抵抗：“我媽她看電視能看到第二天早上，直接睡都不睡還精神倍兒棒地給我做早飯，這誰聽了不說一句牛！”

“确實很厲害。”程念發出了肯定的贊歎，又補了一句：“但二哥也不賴，通宵還能上一天課呢。”

“哎嘿，”怎麼淨拆我台，李星月心想。剛才沉浸于興奮之中沒注意，轉念一想忽然發現一個奇怪的點：“程念念同學，你說那男生長得挺好看是吧？”

“嗯，怎麼。”她停在好友申請界面心不在焉，手指在[同意]按鈕上猶豫不決。

聽到了想要的答案，李星月可就來勁了：“能讓你說好看的男生到底長啥樣啊？畢竟在他之前，你對男生的最高評價還停留在‘還可以、挺好的、蠻不錯’這些詞的哎！”

“有嗎？”程念從來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甚至自己都感到驚奇。

李星月替她一一細數，振振有詞：“難道沒有嗎？那我幫你回憶一下，我們班的男生，就不說了，隔壁班那位至少班草的學霸你說他還可以，高年級那個打籃球超厲害迷妹巨多的體育生你說挺好的……”

随着她的提醒，有些回憶自然而然地湧入程念的大腦，那面無表情一本正經的點評，細細想來不由地讓她頭皮發麻、腳趾扣地，雖然這些評價也确實是她的第一感受，但也實在沒有再次重複的必要，她連忙制止：“好了打住，别說了，是我曾經年少不懂事。”

“嘿，我偏要說。”這就是李星月想要的反應，她怎麼可能善罷甘休，繼續揭老底：“從小到大喲，拒絕過的人兩隻手都數不過來，我那時候還在想到底什麼人最後能入你的眼嘞，結果這不是終于來了嘛。”

“誇張。”程念辯解道。

“完全人間大實話OK？”李星月越說越起勁：“而且我還沒說完呢！還有……”

“這是要互相傷害咯？”程念迅速打斷，言語中的警告意味非常明顯，畢竟相識相知這麼多年，每一天都不是白過的。

“我錯了我錯了，這件事就此翻篇吧好念念，好姐姐~”

果然，世界認慫第一快，人美心善李星月。

程念“噗嗤”一聲沒忍住，不僅如此還拿起身旁舉累了的手機，挑釁地點進聊天界面，沖對面打了滿屏嚣張的“哈哈哈哈哈”。

對面沒有一點反應。

嗯？這情緒不對啊？她心想。

完蛋，好像出事了。後知後覺，程念吓得把手機扔出去，陷入自我懷疑。

内心難以置信妄圖掙紮一下，她試探性地把腦袋探到被她扔到床角被單蓋住的手機音量孔旁，顫顫巍巍地問：“星月，你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沒？”

“你在說些什麼鬼話？你給我發了什麼消息？打着電話還發什麼消息？”感歎了她兩句無厘頭的話，李星月很快就覺察到什麼：“說！你是不是背着我還在跟别人聊天厮混！嗚嗚，你這個女人真是好狠毒的心啊啊~”

“完蛋完蛋完蛋。”程念感受到一股熱潮湧上她的臉頰，電話兩頭的人都處于“瘋癫”狀态，完全不利于思考，她隻好先讓環境趨于平靜：“星月，我現在有點事，待會兒再回你啊。”

挂斷的電話裡隻留了李星月質疑的半句話：“哎，你一個人在家還能有……”什麼事。

程念深呼了口氣，逐漸鎮定下來，打出的每個字都經過了仔細斟酌：

【不好意思紀同學 剛剛那條消息是誤發很抱歉打擾到你】

對方好像掉線了，頭像都是灰色的，點進他的資料欄裡才發現，Q.Q等級才兩顆星？她小号都快一顆太陽了，這該不會是剛申請的超小号吧。頭像還是默認頭像，資料也完全沒有填寫，Q名一一顆不太符合他性格的花生emoji，每一個信息都在佐證她的猜測。

程念已不抱希望他還能有發過的動态，隻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好奇，點進了他的動态欄。

Q.Q有個讓人感到非常無語的功能，就是逛人空間竟然還有浏覽痕迹，每一個紅點和＋1都會讓強迫症人感到難受，而不看想看的人的空間會更加難受。

加好友的第一天，特别是剛展開對話的時候，應是翻看對方空間的最佳時間，因為此後的每一次查看都會被看做在意的證明。

紀予生的空間極度樸實無華，一點沒有程念她們各種背景裝飾都安排上的花裡胡哨，但是也有出乎她意料。他還是有發過動态的，内容隻有一張圖片，圖片裡也隻有一顆太陽。但照片拍得很好，灰蒙的天空中皓日冉冉升起，隻透過圖片都能感受到極強的生命力。

“叮咚”一聲從她給李星月設置的特别關心中顯得更為特别，程念迅速截了圖返回聊天界面，李星月的消息轟炸頻率逐漸降低，可能是手已經摁累，畢竟單她一人的消息框已經99＋了。

聊天欄已經顯示了他發的消息：【沒事】

程念點進對話框，删删改改緩緩打出：【那我先邀你進班群吧】

紀予生：【好】

将他邀進官方班群“七星高照”中，首先出現的是他的驗證消息：【大家好，我是紀予生】

程念立刻捧場：【歡迎新同學@全體成員】

班上的同學在這個時間段也是最為活躍，隻要有人帶頭就會出現很多人冒泡，大家紛紛表示歡迎，甚至開始慫恿爆照，特别是當李星月在發言之後。

李星月：【聽說是個帥哥喔@今心】

這下群裡的話風直接被迫跑偏，特别是班上很多活躍的女生也開始瘋狂@程念，各種明目張膽打探到底是何種帥哥。

程念無奈，隻好安撫：【今後一起學習的時間很長有的是機會了解哦】

也有其他男同學在下面打趣：【你們這些妹兒說嘛！直接把别個吓得連夜轉學，到時候啥都看不到！】

而他們便試圖拉新同學打遊戲：

【@［花生］來打CF】

【@［花生］上号上号】

最後還是得“話題終結者”楊永峰下場：【打遊戲那幾個崽子，名字我已經記下了，下周上課就抽你們回答問題，回答不上有你們好受的。】

群裡瞬間變得無人吭聲，打遊戲聊天的同學也轉移了場地——是班上活躍的男同學自主創建的不含老師的群，程念是管理員但沒太冒泡，她默默退出了群聊，沒想過再能和紀予生有什麼話題可談，便規規矩矩接受來自李星月的盤查審問。

結果聊天欄裡突然跳出來自紀予生的消息。

點進去一看，對話欄裡多了倆字：【謝謝】

新同學真的太客氣，客氣得讓程念無話可說，但還是需要客套幾句：【不用謝不用謝 班上的同學都很熱情友好的以後有什麼問題也可以随時溝通交流】

紀予生：【好】

程念發了一個送棒棒糖的表情包，等了一會兒，對面沒有再回複，她松了一口氣，給李星月撥去Q.Q電話。

秒被接通。

“哎呦，有空搭理我啦~”李星月“陰陽怪氣”的聲音格外清晰，床邊卧睡的發财聽了都汪汪直叫。

電話那頭的李星月顯然也聽見了發财的叫聲，語氣正常了不少：“沒想到你竟然悶聲幹大事啊，還真去要Q.Q号了！你變了，程念念同學，你真的變了。”

她啧啧兩聲：“當初讓你去問樓上那個跳街舞的你硬是不去，還有那誰誰誰，反正有的是理由拒絕。”

“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個跳街舞的之前不知道從哪兒加的我，說那些很什麼的話，沒一天就給删了，還怎麼可能問他要。”程念解釋道。

李星月氣呼呼的：“那你當時去之前不說。”

“你說長的超級超級帥，我确實沒有…聯想到他嘛…而且這種事碰多了我也不可能一件件都給你說，徒讓你擔心，是吧。”程念不停地找補，結果說漏嘴：“而且你确實說想要，我還是從驗證消息裡找出來給你了。就知道你是去罵他的，第二天他堵我到家旁邊的小巷子裡，幸好那天遇到我哥從網吧裡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