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嬢嬢。”程念趕緊先一步掏出兜裡剩餘的錢付了款。

出了藥妝店，程念回想着服務台阿姨把他倆錯認成兄妹的事。

他竟然也沒反駁，多半是嫌解釋麻煩，而且聽那位阿姨的語氣就不像是等閑之輩。

話說兄妹，不由地使她想起程陽那鬼樣子和狗脾氣，要不是旁邊還有人在，她的白眼早就翻上天了，轉眼瞧着紀予生的樣子，試想如果是她哥哥的話……

但卻怎麼想也想不出來，實在太不現實。

她家根本養不出來這樣氣質和性格的人。

何況他倆是現實裡真真切切的同班同學。

兩人并行走出了地下商場，程念環視周邊的樓房建築，不是她之前進去的那個口，不過這個口離公交站台更近，恰好馬路對面就是能回外公家的101路。

十字路口的人行道紅燈轉綠，路邊等待的行人開始遊走。

她鄭重其事的說：“紀予生同學，謝謝你。”

他像模像樣的回：“程念同學，不客氣。”

莫名有點好笑，顯得不太誠心，她仰面強調：

“我是認真的，是真的非常感謝。”

畢竟是第一個關心她狀況的人。

他低頭重申：“我也是認真的。”

“okok，就此打住，我要回去了，學校再見，拜拜~”程念瞥了眼對面跳動的綠燈，還有不遠處車行道101路公交車，加快腳步。

公交車剛好是等紅燈，她過完馬路，101路車就轉過來停下，這一站人不是很多，上車隊伍的前面隻有幾個人，還多數是刷老年卡快速通過的婆婆爺爺。

程念左腳剛踏上車台，猛然想起買燙傷藥已經把錢花完了啊！背後還有其他人等着呢，此時此刻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後面好像突然竄出了個高大的身影，壓迫感很強，該不會是那種激進人士吧…稍微慢點就要開噴的那種……

她既不敢回頭，也不敢擋路，不信邪地先站上車，往空兜裡挨邊摸索，試圖從破洞的兜裡掏出夾棉的兩塊錢。

實在不行隻能在車上找人借了。

忽略旁邊公交車司機的打量，程念心如死灰般地往車内環顧，但沒看到一個同齡人女生。

“滴，學生卡。”

背後的高大身影越發靠近，程念心裡忽然放松不少，刷學生卡的人應該還是講文明的，可能隻是發育得比較良好。

随後又聽到兩顆硬币入箱的清脆聲音。

“她的車費。”

咦？這個聲音好熟悉，才不久剛聽過。

程念猛然回頭，怔愣在原地，想說的話很多，卻無以言表，隻有發自心底的笑意難以自抑。

是紀予生。

竟然是他。真的是他。還好是他。

因為她站在司機旁邊，過道對他來說比較狹窄，後面還有上車的人，他沒有多餘在過道停留，撐了一把她靠着的欄杆往車廂中部走。

程念眼神和雙腿都下意識緊緊跟随，最後随他站定在後車門旁的欄杆邊。

他海拔高，輕松把住頭頂上的手環。而她對自我有一定認知，隻擡頭瞧了眼他手握的高度，便自覺抱緊旁邊豎立的鐵杆。

公交車司機起步有些晃，好在她抱得緊，加上個子小底盤穩，步子稍微碎了幾步就平衡了。

他倒是一如往常地站似松竹挺立。

公交車上的人不算太多，除去位置坐滿的16個以外，站着的人隻有八個。

為什麼人數如此具體。

因為程念百無聊賴地挨個座位、挨個人都數了一遍，甚至有那麼個打算，将車窗外路過多少根樹給數清楚。在數到的108棵樹時，被司機叔叔逐漸提高的車速被迫中斷。

上車站定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兩人都各自沉默。

不是那種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麼的沉默，而是好像說什麼都很多餘的沉默。

程念在車上其實一點沒閑着，腦内活動非常豐富，不僅數人數樹數商鋪，還給車廂内的男女老少按可能的關系預設了各種各樣自洽的動機、情景和與之相對的反應……

就連紀予生也無法逃脫，不過因為他倆認識，胡思亂想多有限制。

程念望着紀予生朗目疏眉的側臉，呆呆地想他在想些什麼。

想得出神便忽略了對周遭的警惕感。

一個背背簍的老爺爺蹒跚地湊到後車門邊，試圖按豎杆上的到站鈴。背簍很大，裡面裝了幾袋紮好的尿素編織袋，看袋子印出的形狀應該是土豆紅薯，這樣一背簍怎麼看都有實實在在的幾十斤。

程念毫無察覺，出神地盯着似在遠眺思考的紀予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實際上有多明目張膽。

視線的彙聚處，那人突然有了動作，睫羽輕輕顫動幾瞬，眼眸依着她恍若實質的目光低垂，程念在他的瞳仁裡清晰地瞧見了自己的面容。

她倏地呼吸停滞，心跳如擂鼓喧嚣。

回過神來，他已轉向目光，擡手按了她肩旁的到站鈴。

“車輛即将到達農貿市場站，請需要下車的乘客做好下車準備。”

到車語音提示響起，程念這才發現身邊多了位老爺爺，背着背簍往門外擠。

她下意識幫老爺爺扶了一把背簍，背簍的另一邊同樣多出一隻手，順着那骨節分明的手朝上，到達涅白的脖頸再朝上，又瞧見那熟悉的隽秀側顔。

很快便被他察覺到目光低頭回望，在程念心喬意怯的眸色中，将他的眼瞳襯托得格外光明磊落。

“你，在哪站下？”程念眨眨眼，心虛地拉下眼睑試圖轉移注意力。

“你呢？”他随即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