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步僵持不下之際,翟天樂猛地将籃球往她身後抛,做出個投籃的姿勢。
“乓”的一聲,球落在旁邊班級後門衛生角的水桶裡。
“搬東西這種活兒哪輪到女生來,你們班的男生真是不懂事。”他滿臉浩然正氣,上手奪過她懷裡半高的筆記本,“還是我來幫你吧!”
拗不過的程念雙手頓時空空如也,卻沒感覺到半點輕松,反而心中如千鈞九鼎壓得人喘不過氣。
她轉頭接了半沓身旁紀予生手中的本子,呼吸瞬間通常許多。
直往前沖的翟天樂沒見着程念跟上的身影,轉頭盯人方位動向,映入眼簾的是步調一緻的男女兩人,上下打量起她旁邊的男生,他不由地虛起眼睛,嘴巴難以抑制地嘀咕起來:
“斯——這點東西哪還需得着兩個人搬,真是……”
沒用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他發現攻擊範圍不夠準确,差點誤傷了人于是住嘴。
空氣陷入短暫的沉默。
然後沉默,繼續沉默。
其實不用他明說那兩個字,程念也已然熟悉他的口癖,隻垂頭期盼寡言的紀予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回教室這段路走得實在艱辛,夾在兩位高個子男生中間,要過濾數不清路過的同學和老師的目光。
她隻好挺直腰杆,目光堅定得仿佛走在就義的路上,實則虛視到差點撞上牆壁。
還好被眼尖的紀予生拉了一把,轉了個方向不至于破相。
三沓高低不均的筆記本被放在講台,上課鈴聲恰好響起。
程念趕緊道謝,翟天樂自然大方,像是在自己班上,與好幾個同學打完招呼後才昂首闊步往門外走。
還與前來上課的班主任楊永峰擦肩而過,恍若好友般點頭示意。
不由地讓她内心感歎外向的人能量好強。
看到講台上的本子筆芯,楊永峰明了是他要求選的獎品,随手拿了本翻看,中氣十足笑着說:“嗯,這些是專門為慶祝你們運動會得第一的班級獎勵。”
底下後排立馬有人起哄:“怎麼不買點辣條來發!”
附和的聲音四起,老楊沒搭理,繼續道:“我那兒有獎章可以蓋,你們是要現在發還是下課後蓋了章再發?”
蓋了章就像是給本子穿了校服,意義價值明顯不同。
講台下的聲響頓時換成了統一的“下課”。
“那行,待會兒下課程念跟我去辦公室拿章。”
大名觸發反應,踩着紀予生的步伐回座位的程念停步轉頭,慢半拍回:“噢噢,好的。”
然後轉身發現聽到自己名字停步的人不止是她。
她朝紀予生瞥了眼,恰巧四目相接。
隻一瞬劃過彼此視野,然後各自回歸位置坐下。
“好了,現在開始上課,今天我們講上一屆的月考試卷。”老楊拎着試卷抖了抖,将眼鏡架在大腦門上,虛眼看講桌上半頁作業紙,恨鐵不成鋼中隐隐透出幾分咬牙切齒:“這套卷子我出的,沒什麼難度,不過照你們統計的錯題,先來看第三題……”
老楊越講越氣憤,到最後講着講着把自己給講笑了。
拖了兩分鐘堂,也才剛把選填題講完。
程念隔了幾步路跟在老楊後邊,生怕他的餘氣波及到自己。
走進辦公室,楊永峰翹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扭開保溫杯喝了口茶。
問道:“你自己估分有多少。”
程念想了想,保守估計:“105左右的樣子。”
老楊蓋上蓋子,佝身從桌櫃裡翻出一塊圓底紅章遞給她:“行,去吧。”
回到教室,講台上已經圍滿了人。
好多男生女生都各自挑選好,就等程念來蓋章。
看到她來,同學們主動讓出空位,她站在講台上說明:“筆芯是一樣的,每人兩隻,大家互相傳一下。”
然後從還沒有挑完的剩餘本子裡拿了本墊在手肘下,坐着開始給人蓋流水線章。
她的速度很快,把大部分同學的都給蓋好。
“還有哪些同學沒拿到筆芯,沒蓋到章的?”她站起來問。
李星月在座位上拿着兩本筆記本朝她遞眼色,後排幾個把頭佝偻到桌下的男生擡頭,其中就有上次還在打架,現在又能一起偷摸玩手機的張力偉和汪文斌。
他們嚼着口香糖擠眉弄眼示意她。
程念将講台上剩餘的本子都給蓋上章,把墊在手肘下的墨綠色圖畫本拿起往回座位的後排走。
她剛走近自己位置那排,李星月便接過她手中的章,将凳子往裡挪,方便她進去。
可程念沒進,拿着本子徑直往後走,還沒走到最後一排,靠牆壁的紀予生站起,邁出過道自然接下:“謝謝。”
程念公事公辦地說:“不客氣。”
然後轉身回座位。
“唉,程班,還搞區别對待嗖!”張力偉放下手機靠坐在中間桌子上,大聲叫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嚷嚷着:“都給他拿了,怎麼不給我們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