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說這麼惡心的話。”艾登靠着石壁慢慢蹲下來，黃昏的光線使他身上的血液變得粘膩。

雖然夕陽溫暖，但他的腿部卻攀上了幾絲寒意，艾登明白自己傷得很深，并且他單靠自己處理不了身上的這些傷勢。

林間光線肉眼可見的一點點暗下去，時不時有鳥群在天邊一角盤旋，眨眼就沒入黑暗叢林。與之相對，一隻黑色的不知名大鳥忽然從面前的樹叢裡拍打着翅膀飛出來，葉片抖落一陣，發出悠長的怪叫，不知道被什麼刺激到了。

艾登看着怪鳥變成的黑色一點，他從幼童時候就計劃的逃跑，今天終于實現了，雖然是以不小的代價換取來的。

黑暗系近神種的身份注定他從小就是異類，就連父親看他的眼神也帶着明顯的疏離忌憚。自身的能力，言行都被周圍人嚴格地注意着。

如果一個黑暗系近神種個性開朗明媚，他遭受的異樣目光确實會少一些，但艾登不是，他神色陰郁，說話容易颠三倒四，在他的身上，更看不到一絲矯飾出來的善良。

十歲那年覺醒了特殊的黑魔法天賦，他一直在暗暗壓制着，沒有顯露出來，但他不能一直這樣，否則這份力量将永遠得不到自由充分的發展。

心底有一個聲音時時刻刻地在鞭笞着他，他不能浪費這份力量。

“我不會回去的。”艾登低聲說道，暗色的瞳孔深處湧動着幾絲黑霧。

一條黑蛇悄無聲息地從他身後遊走出來，隐匿在草色陰影間，向諾丁的身後爬去。

男人穿着略厚的白色長外套，袖口和衣擺綴着一圈菱形的楓葉刺繡，金線繡成的圖案抖動着星子般的光輝，吸引着黑蛇的目光。

想起面前少年的本質，諾丁頭上不知不覺出了一層薄汗，他能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本就不親近的距離無形之間又被拉大了。

但諾丁還是打算勸他兩句，對身後慢慢靠近的黑蛇毫無察覺。他顯得語重心長：“是叔叔和家族對你不好嗎，為什麼做事一點都不考慮後果，現在那個維克多家族的孩子還沒有救醒過來，如果他身上落下什麼殘疾，弗德裡奇和維克多的恩怨就算結下了。”

“哥哥，你也知道我是黑暗系近神種，所以你們從來沒有接納過我。”艾登用手指卷起一根細嫩草葉。

諾丁沉默了兩秒，蛇已經來到他腳邊，“你是這樣覺得？所以你要報複我們嗎？”

夕陽快速變得黯淡，山體投下的陰影籠罩面前少年的臉龐，諾丁擡起肩膀，快速抹了把汗津津的鬓角，“在我看來家裡給你的已經夠多了，你好好想想，跟我回去，還有改過的機會。”男人把手伸過來，寬厚的手掌向上微微顫抖着。

艾登搖了搖頭。

不存在怨恨這種事，或許也有一點，但更多的隻是他掙脫牢籠的動作過大，他要跑，想要徹底地斷絕和弗德裡奇的關系。

“小兔崽子！”男人終于忍不住罵了一聲，腳邊的黑蛇同時騰射起身，咧開嘴發出嘶吼，諾丁早有預料地跳開，躲到幾米遠外的粗壯樹幹上。

銳利的魔法氣刃緊随其後，劈斷樹幹，同時把諾丁的小腿切開一個口子。

他慌亂地來不及抽氣，便往上竄上更高的一根樹枝，現在隻有一條路，往上爬，爬到樹頂跳進茂密的某處林間，憑借樹木掩護逃走。

那頭，艾登化成黑霧，像一陣強勢的林間暮雨席卷過來，絞落無數綠葉，不一會兒黑霧就來到諾丁頭頂，将他整個人籠罩了起來。

諾丁心中閃過一絲絕望，黑暗系近神種特有的壓迫令他頭皮發麻，艾登劈頭朝他踢過來，他慌忙架起雙臂抵擋，然後他們在那棵樹上穿梭打鬥，沒過幾招艾登就将他從樹上踢了下來。

“你想殺了我？！你們黑暗系果然都是一群養不熟的白眼狼！”諾丁緊緊握着少年踩在胸膛處的腳踝，他的肺部被蠻力擠壓，臉部皮膚漲成紫紅。

艾登笑着俯下身，他的掌心裂開一張尖利血口，正對着諾丁的眼睛：“哥哥，看這，我隻是想請你幫個忙，不會動你的命的。”

諾丁臉上的肌肉不可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這家夥果然是個徹頭徹尾的怪物。他的眉心被尖牙隔空劃開，血淋淋的口子湧出鮮血，一縷狹長得像是竹葉形狀的金色光芒迫不及待地鑽出來，被艾登吸進掌心裡。

接着，男人不停起伏的胸膛逐漸平緩下去，目光肉眼可見地失去神采，就像死去一樣。

艾登有些失神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他把鼻子湊過去，在上面深深嗅聞了一下，隻吸進一股濃濃血腥味。

他抽取了諾丁的神識，天色暗了下來，黑霧将失去意識的男人包裹成一顆黑繭，很快力量散去，諾丁完全改頭換面，變成了他的樣子。

男人動作無礙地從土坡上爬起，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連身材都變得和他一模一樣，艾登滿意地點了點頭，得意于自己制作傀儡的高超手藝。

“去把他們引開。”他對傀儡下達命令。

—

柯善蹲在石頭上，看着浮在水面上那隻剛剛弄出來的傀儡，它長得就像兒童讀本裡那種惡魔精靈，有着猩紅色半透明又圓滾滾的身體，黝黑的瞳孔又濕又亮，背後還有一雙小巧且肉感十足的翅膀，看起來裝飾性意味更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