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在她照料下活過一個月的活物,她不能就這麼讓他死了。
她是在一處人迹罕至的森林撿到即墨浮生的。
他也不問她修仙有什麼好處,隻問“能吃飽飯嗎?”
她向來很少會被什麼影響情緒,可還是被他眸中濃烈的求生欲給驚到了。
可如今呢,她讓他免于挨餓,卻還是讓他受了這麼多的苦,小臉上都沒有什麼肉。
果然,她還是不會養什麼活物。
師溫心裡酸酸脹脹的,滿是愧疚之情。
藥峰弟子看到師溫到來,懷裡還抱着人,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治傷。”
師溫嗓音清冷,藥峰弟子一激靈,立馬回過神來,把人往裡面引。
“仙尊,您在這等會,我這就叫峰主過來。”
峰主特意囑咐過,若是師叔祖來了,就去叫他。
東南方傳來一聲巨響,緊接着一個老者風風火火走進來。
老者正是藥峰峰主,決明子。
貌似她還沒去叫人吧?來得這麼快的嗎?
藥峰弟子強行把自己下巴合上,恭恭敬敬拜禮:“峰主。”
“這些俗禮就免了吧。”
決明子滿不在意地擺擺手,略過弟子,徑直走到師溫面前。
他恭恭敬敬道:“師叔是來看病的嗎?師侄對醫術上小有成就,就讓我幫忙診治吧。”
弟子感覺自家峰主也不是德高望重。
往日裡決明子看病是推三阻四,現在倒是積極得很。
師溫看向床上,她淡淡道:“要診治的人是他。”
即墨浮生小臉蒼白,額頭上還在流血,情況并不好。
決明子目光雖有疑問,但他知道當務之急是給即墨浮生診脈。
“溺水之症,肋骨骨折,胸悶氣短,腸胃積弱,加上心内郁結……情況很不妙啊。”
“還有這手臂,誰使那麼大勁,都脫臼了。”
決明子也是見這麼多傷病的,眼神中不免透着幾分憐憫。
這小娃娃真是遭罪啊。
決明子越說,師溫面色便冷下來一分,聽到“脫臼”時,她不自在地移開目光,聲音少了底氣:“那些人當真惡毒。”
決明子吹胡子瞪眼道:“還沒完呢。”
他卷起即墨浮生的袖子,一道道青紫的痕迹就這麼露了出來,有些是舊傷有些是新傷。
那麼多的傷口,隻是稍微一猜就知道是怎麼回事。
師溫心下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這個師尊做得太失職了。
決明子歎了口氣,道:“恐怕,他身上其他地方也有傷,治起來還是有些費工夫的。”
“有些傷是能治好的,但有些先天不足之證,需要慢慢調養,還有這小娃娃心裡藏着事,長久以往還是要出事的。”
“治,用最好的藥。”師溫沒有絲毫猶豫,“剩下的,我來想辦法。”
“好,那師侄放開手去幹了。”決明子撫着白須,爽朗一笑。
他當醫修這麼多年,最喜歡聽的就是這句話。
決明子在治療時,師溫便在廳堂内等待。
弟子奉上熱茶,并沒有立即下去。
她抿了抿唇,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道:“峰主治療也要段時間,不如,仙尊您先去後面換身衣服。”
師溫這才看到自己袖子上有血迹,應該是她抱小徒弟時不小心蹭到的。
她并不太在意,但看到弟子一臉緊張,還是起身了。
師溫離開之後,弟子立刻呼出一口氣。
這就是強者的威壓嗎?她站在旁邊動都不敢動。
師溫換好衣服之後,特意拖了一會,等決明子那邊治療完了才出去。
即墨浮生身上已經已經包紮好了,決明子叮囑道:“晚上恐有發熱,若是退不下去,就用打濕的巾帕擦拭。”
“還有這些藥,煎水口服,一日兩次。”
“至于身上的那些傷口……”
“用涎回膏行不行?”師溫擡眸,極為認真。
“行,當然行了。”決明子眼睛發亮。
涎回膏,那可是外傷藥聖品,不管你傷多重,在一個時辰之内它都能讓傷口完好如初。
“還有這塊玉佩,小娃娃抓那麼緊,實在不好醫治,師侄也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弄出來。”
決明子恭恭敬敬的,雙手奉給師溫。
她一看,是臨丹峰的通行玉佩。
如此也好,若她出手,小徒弟這手估計就廢了。
把人治好了,決明子這才開始問起另一件事兩人關系:“這就是師叔收的徒弟吧?”
“是。”說完就沒下文了,師溫本身就是一個話少的人。
“那這麼說,這小娃娃就是我師弟喽。”決明子笑嘻嘻道,“就是不知師弟名諱。”
“即墨浮生。”
決明子對即墨浮生更是好奇了。
流光派,修仙界幾大宗門之一,是多少求仙者做夢都想拜入的宗門。
若說流光派裡,修士們最想拜入誰門下,就是這位臨丹峰峰主,師溫。
可惜,都被她拒絕了,就在所有人認為她不會收徒的時候,她卻帶回了即墨浮生。
“你想要什麼報酬?”
決明子從思緒中擡起頭來,搓了搓手,道:“那師侄想要赤羽蛟膽,師叔這有嗎?”
赤羽蛟世間少有,力量堪比真龍,而師溫曾經斬殺過一條。
他想要赤羽蛟膽想了好久。
師溫記得她儲物袋裡是有這麼個東西,翻出來後給他。
弟子在一旁看傻了眼。
這麼珍貴的東西仙尊說送就送。
她總算明白峰主為什麼這麼殷勤了,要是她,她也恨不得把人供起來。
決明子歡送師溫離開,揮着手,笑吟吟道:“師叔,歡迎再來。”
弟子嘴角抽搐。
峰主,他們這可是藥峰啊,對仙尊說“歡迎再來”是不是不太吉利?
從藥峰離開已經天黑了,師溫抱着即墨浮生回到臨丹峰,安置在自己房間,方便照看。
她還記得他身上的外傷沒有上藥,便脫掉衣服。
即墨浮生背後和膝蓋還有不少傷,甚至更多。
師溫修道多年,本以為心态足夠平和,但這次她真的起殺心。
那些傷害小徒弟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平複好情緒,再次望向即墨浮生,眸中隻剩憐惜。
手指抹上藥膏,碰到小人兒背上傷口。
即墨浮生齒間溢出一聲悶哼。
神色一慌,師溫飛快收回手。
小孩子都這麼脆弱的嗎?她也沒用力啊。
這藥還是等小徒弟醒來時自己上吧。
即墨浮生五官精緻,粉雕玉琢的,那張小臉看上去很好捏的樣子,可惜的是他睡着時眉頭還是皺着的,面上籠罩着一抹愁緒。
他好像才十一二歲吧,倒像個小老頭。
師溫唇角微微翹起。
這是她第一次養徒弟,也沒什麼一定要他名揚天下的想法,活着就好。
到了半夜,即墨浮生果然發熱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喊着:“冷,好冷。”
師溫試了許多方法都不頂用,隻能捉住即墨浮生小手,往他體内輸送靈力。
小人兒漸漸平靜下來,皺起的眉頭也随之松開來。
她再一次感歎道:小孩子真脆弱啊。
次日,即墨浮生悠悠轉醒,看到面前的景象,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不是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