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浮生把劍擊飛的那刻,師溫已經預料到了。
但她沒想到,即墨浮生能做得這麼好。
即使她讓他往敵方劍刃上沖,他也不曾退縮,甚至沒有絲毫動搖。
那一刻,她能感覺到自己被小徒弟全身心地信任着。
眸子不禁彎起,帶動唇角上揚,師溫淺笑嫣然。
擂台上,小人兒手中執劍,直直望過來,眉目間流露出驕傲之色,那是遮不住的意氣風發。
這一眼,仿佛跨越百年時光。
師溫莫名心中一悸。
就在剛剛,她好似看到了即墨浮生長大後的樣子。
她捏緊手指,壓住那種奇怪的感覺。
“尊者好。”
負責教授劍術的夫子名喚孫成和,見師溫來了,連忙恭恭敬敬地迎上。
他認出師溫腰間的玉佩,也就認出了師溫。
“那是誰啊?孫夫子看上去很尊敬她?”
有些不明情況的小弟子問了。
“‘血玉遊魚,白衣無暇。’當然是清玉仙尊啊,那可是位祖宗級别的傳說人物,修為深不可測,行事低調。”
稍微有點聽過的連忙解釋道。
“流光派有清玉仙尊,那就相當于老虎有了利爪,那是我們所有弟子的底氣,懂不懂?”
“不是說祖宗嗎?可是仙尊看上去好年輕,比天上仙女還好看啊。”
孫夫子一個眼神掃過去,那些個小弟子連忙低下了頭。
“尊者見諒,這些小弟子不太懂規矩,沖撞尊者了。”孫夫子道歉道。
師溫自然不會同小輩計較,她道:“剛剛是在幹什麼?為何那名景慶峰弟子在比試結束後依舊偷襲傷人?”
傳言,清玉仙尊收徒了。
看來這是真的。
孫夫子解釋道:“晚輩負責教習劍術,本意是想讓弟子們切磋交流,卻不想此子偷襲傷人。”
即墨浮生走到師溫身旁,道:“正如夫子說的那樣,本意是切磋。”
事情明明不是這樣的。
霍煜奇一急,連忙出聲道:“師叔祖,那個人分明跟即墨浮生有仇。”
“是那個人先說你壞話,即墨浮生才答應切磋的。”
為了維護她?
師溫看向自家小徒弟,目帶詢問,即墨浮生抿了抿唇,垂下頭,聲若蚊蠅:“我隻是聽不得他說師尊壞話。”
事情在此已經徹底明朗。
“這……”孫夫子沒想到這其中居然還有這樣的内情。
謀害同門算是重罪,看到黃旭的那一刻,師溫便知道景慶峰峰主周躍肯定做了點什麼,才讓黃旭那麼快就能出來蹦哒。
她倒要看看周躍還能保他幾次。
師溫的眸色已經不能用冷來形容了。
“景慶峰弟子,黃旭,目無尊長,出言不遜,意圖謀害同門性命,去刑罰堂領罰。”
黃旭是真偷雞不成蝕把米,想去即墨浮生的威風,反倒把又自己送去了刑罰堂。
師溫做事雷厲風行,沒過一會,黃旭便被押走了。
臨走前,那個怨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師溫和即墨浮生那個人身上,看的人隻發毛。
即墨浮生斂下眸子,早已将這一切默默記下。
霍煜奇狠狠瞪回去,像隻小老虎。
“放學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師溫看了眼底下一水望着自己癡癡發呆的小蘿蔔頭,神色淡淡道。
在這麼多修真界的花朵面前說話,她還是有點緊張的,怕吓到小朋友。
“尊者,你很厲害嗎?”一個膽子大的小朋友舉手問道,那張小臉上寫滿崇拜。
他們都看到了,她隻是說了幾句,看上去沒那麼厲害的即墨浮生一下子就打敗了黃旭,那她一定更厲害。
“還算厲害。”師溫謙虛道。
“你可以來教我們嗎?”
一個問題還沒回答完,又一個問題來了。
看着那一個個期待的面孔,孫夫子鼓起勇氣問道:“晚輩鬥膽問一句,尊者日後是否能莅臨指導?”
誰不知師溫劍術超絕,若是能被這位指導……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我看看吧。”師溫回答得模棱兩可,又對即墨浮生道,“該回去了。”
說完,她便離開了。
隻不過,那背影看着有幾分匆忙。
即墨浮生和霍煜奇趕緊跟上。
直到走到轉角,背後那一道道灼熱的目光總算沒了,一想到那麼多人看着自己,師溫還是有點無所适從。
“師尊很厲害。”
即墨浮生語氣歡快,可惜的是,師溫沒有看到他那無奈又寵溺的眼神。
師溫垂下眼睑。
小徒弟很崇拜她,可惜的是,她還是不太會處理這種單出熾熱的感情。
師溫一回頭,就見小徒弟正眸子彎彎地望着自己,就像冬日裡的一抹暖陽。
她張了張嘴唇,而後才道:“比試時,你做得很好,你很勇敢,也很堅定。”
不僅如此,他還很信任她。
“那是因為師尊在啊,一想到師尊,弟子便什麼都不怕了。”
即墨浮生輕聲呢喃道。
“想我幹嘛?你應該想的是怎麼出招。”師溫面露不解。
此話一出,氣氛由溫情秒變熱血。
不,他明明想說,師尊給了他精神支撐。
一時間,即墨浮生大腦宕機了,他張了張口,很想說些什麼,卻又無從說起。
無法,他隻能生硬地轉了個話題:“謝師尊當時沒有出手。”
霍煜奇看看師溫,又看看即墨浮生,他一時還無法理解他們在說什麼,隻能提出自己的疑問:“師叔祖,你當時為什麼不救人?”
在黃旭偷襲時,師溫完全可以阻止的,但她沒有,因為那是她看出小徒弟還想比試。
師溫語氣淡淡:“對于劍修,隻要手中還握着劍,戰鬥就沒有結束。”
霍煜奇看上去還沒太懂。
她又解釋了一句:“當時還沒到我必須出手的地步,你以後會懂的。”
“弟子謹記師尊教誨。”
即墨浮生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一點也不冷,甚至還有聽出些……甜蜜?
一旁的霍煜奇就跟見鬼了一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這段時間的鍛煉很有成效,我很欣慰。”
剛剛在擂台上即墨浮生招招都能落到實處,可以看出他的基礎功很紮實。
這也是師溫欣慰的原因。
即墨浮生面上立馬浮現出笑意。
霍煜奇看他那樣子,心裡有點不平衡了。
他們好歹是朋友吧,怎麼他就不稀得給自己一個表情呢?
他忍不住出聲道:“你很過分,理都不理我,你這叫區别對待!”
即墨浮生淡淡掃過來,目光中透着幾分嫌棄。
這反應,當真要氣死霍煜奇了。
他決定要和他絕交一刻鐘。
原本隻是一大一小的身影後面又綴着一個小土豆,熱鬧上不少。
就在某個夜晚,臨丹峰山腳下憑空冒出一座院落,霍煜奇以更好侍奉師叔祖為由搬到了臨丹峰。
為了這件事,掌門特意來跟師溫交涉了,他也不想打擾師溫,無奈,霍小爺給的太多了。
有了靈石才能建設宗門,包括學堂那邊也能有更好的教學條件,而且臨丹峰這些年都隻有師溫一個人,也該熱鬧些。
看着掌門鬥志昂揚,師溫勉強同意了。
為了保險起見,她特意在臨丹峰後面寒潭布下結界。
即墨浮生望向山腳下新建的院落,将雷爆符夾在指縫中。
這房子炸起來肯定會很壯觀吧?
霍煜奇特意來拜訪師溫,便看到即墨浮生站在外面,盯着自己住的院子看,不知在想什麼。
他興高采烈道:“嘿,即墨浮生,以後我們可以一起上下學。”
即墨浮生緩緩擡眸,望過來,露出一個笑容。
這一笑,霍煜奇心裡隻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