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浮生一擡頭，便看到師溫彎眸盯着自己看，淺淡的眸中還有他清晰的倒影，裡面的自己臉上花了一大片。

他瞬間明白了。

好啊，原來師尊是在取笑他。

不知道哪來的膽子，他伸出手，飛快在師溫臉上擦過，師溫臉上也出現了一道很淺的白痕。

這件事發生的太快，快到兩個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師溫沒有避開，即墨浮生也沒想到自己真的會得逞。

察覺到自己做了什麼，即墨浮生面上血色盡數褪去。

師溫一時不知道作何表情，就這麼呆住了。

小徒弟剛剛……把面粉抹在她的臉上了？

即墨浮生垂下眸子，偷觑師溫幾眼，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聲音小小道：“師尊，對不起，是弟子太胡鬧了，還請師尊責罰。”

她卻沒有把這放在心上：“隻是打鬧，何須責罰。”

小徒弟也太拘謹了。

即墨浮生聽完，立馬擡頭，眸子發亮地望向師溫。

打鬧？他們是在打鬧嗎？還真是這樣诶。

“那也是師尊寬宏大量，不計較弟子做的蠢事。”

師溫微微颔首，看到他袖子滑下來了，就快沾到面粉了，道：“伸手。”

即墨浮生雖不知緣由，但還是乖乖伸出雙手。

師溫微微彎下腰，手捏住他的袖子，一圈圈往上卷。

兩人此刻挨得有些近，即墨浮生一擡眸就能看到她長長的睫毛，垂着眸子很是專注，漆黑如墨的長發襯得她皮膚更白了，清冷絕塵。

随着她的動作幾縷長發垂在前面，微微晃動，就這麼晃到了即墨浮生的心裡。

他一時失神，就這麼直直地望着師溫。

好近啊，挨得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淺香，很好聞。

前世，他從未同師尊這般相處過。

好像這一世把所有的遺憾都補回來了一樣。

美好的讓他有點害怕，這一切會如夢幻泡影在某一刻盡數煙消雲散。

他想要更多，想要……據為己有。

即墨浮生垂下眸子，遮住眼底晦暗。

熟悉的氣息遠去，袖子已經挽好了。

他揚起燦爛的笑容，脆聲道：“謝謝師尊。”

倒完面粉之後，師溫偶爾幫忙，更多的時候是看小徒弟是怎麼做菜的。

小徒弟不愧是會做飯的人，看他做菜都成了一種享受，幹淨利落，有條不紊。

她真的是撿到寶了。

能養的活，又餓不死，簡直是給她當徒弟的好苗子。

半晌之後，一道道熱氣騰騰的菜端上了桌，色香味俱全。

“長壽面好了，師溫，我們開始吃飯吧。”

随着那最後兩碗面端上來，正是開飯了。

師溫夾起一塊紅燒肉送入口中。

在她對面，即墨浮生目不轉睛地盯着師溫看。

這是師尊第一次品嘗他做的食物，他很緊張。

待師溫咽下食物之後，他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樣？”

“很美味。”師溫誇獎道。

小徒弟很有做飯的天分。

師尊說很美味。

即墨浮生心中有簇火苗點燃了。

他一直在追求的幸福在這一刻具象化了。

這也多虧他前世被師尊鍛煉出來的。

“那以後的每個生辰，弟子都給師尊做飯吃？除了紅燒肉，還有烤乳鴿，炖排骨，炒肉……每樣都很好吃呢。”

“好。”

明年還有美食吃，她好像有點期待來年的到來了。

吃完飯，師溫拿出她準備給即墨浮生的禮物。

那是一塊長命鎖。

即墨浮生看到這個禮物，略帶點驚訝地問道：“師尊，為何想到送這個？”

容貌絕美的女子神色淡淡道：“上面寫着長命百歲。”

這理由真是直白又樸素。

即墨浮生不禁笑了，接過這長命鎖。

“師尊，下次可不要輕易送别人長命鎖，在人間，新出生的嬰孩容易夭折，所以才會送這長命鎖。”

“而且弟子長這麼大了，這長命鎖也用不上了。”

師溫淡淡掃過來，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如果他不想呢？

即墨浮生下意識想反駁道。

他一時驚覺，自己怎麼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收斂起所有情緒，他生從袖中拿出一個兔子吊墜，毛絨絨的，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樣子。

他道：“弟子看師尊很喜歡摸小白兔，所以做了這個。”

“這禮物并不貴重，還望師尊不要嫌棄。”

吊墜上的兔子眼睛是紅色的寶石，同樣有着長長的耳朵，短短的尾巴，栩栩如生。

吊墜下綴着紅色流蘇，精緻小巧。

簡直太對師溫的胃口了。

她接過吊墜，上手摸了幾把，果然和她想象中手感一樣好。

她很滿意。

送禮物時的忐忑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即墨浮生溫聲道：“師尊生辰快樂。”

“生辰快樂。”師溫回以淡淡的笑意。

寒冬暑往，四年已過。

師溫如往常一樣在練習劍招。

一招已畢，落在身上的視線一直未曾離開。

她收回長劍，朝旁邊走去，腰間兔子吊墜和血玉跟着來回晃動。

自那年生辰裡受到這隻兔子吊墜之後，她便一直帶在身上。

即墨浮生見師溫來了，彎起眸子，像月牙一樣：“師尊。”

他的聲音清潤，如晨間露珠滴落在卵石上，讓人心生陶醉。

“你今日不練劍？”師溫問道。

她突然發現，自己需要擡頭才能看到小徒弟的眼睛。

四年過去，即墨浮生身高蹿得跟火箭一樣，臉上的嬰兒肥逐漸退去，那妖孽般的容貌開始顯現出來。

即墨浮生緩緩搖頭。

“弟子更想看師尊練劍。”

今日暖陽高照，春風習習，草地散發出清香，隻聽那清冷絕塵的仙尊問道：“不練劍，如何打得過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