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能讓師尊反感。
那抹修長的身影漸漸遠去,最後消失不見。
師溫收回目光。
她開始猜不透自己小徒弟的心思了。
撿即墨浮生回來不久,他還很好懂,但是越長大卻越收斂起來,看自己的眼神總是怪怪的,像是在擔憂又夾雜着一些别的東西,甚至還在壓抑着什麼。
有那麼幾個瞬間,她差點都以為自己才是徒弟,而即墨浮生是那個殚精竭慮的師尊。
她記得,别人管這種叫年少老成。
說來,小徒弟處理事情來确實遊刃有餘,但就是這樣更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不過,小徒弟還是很可愛的。
她記得前年,小徒弟開始沉默寡言。
當時她一度擔心他心裡出什麼問題了。
沒想到一問,小徒弟才很不好意思地說他聲音很難聽,怕刺到她耳朵才很少說話。
等變聲期過去,他又話多了起來。
從這點上看,他是真的很貼心。
這麼好的小徒弟要是長歪了可不行。
腳被輕輕推了一下,師溫低下頭。
白色的兔子正窩在腳邊吃苜蓿草,對于發生了什麼絲毫未覺。
這隻兔子剛撿回來時還隻有手掌大小,現在卻是好幾倍了。
師溫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心裡在盤算着什麼。
“嘿,即墨浮生,你幹什麼呢?怎麼看上去垂頭喪氣的?”
即墨浮生還未走出多遠,肩膀上便是被誰拍了一下,他轉頭一看,霍煜奇正在那笑,神采飛揚。
他冷冷道:“關你何事?”
霍煜奇挑了下眉頭,大大咧咧道:“小爺好歹是你的哥們嘛,你那麼冷漠幹嘛。”
“告訴小爺,說不定小爺還能給你想想辦法呢。”
即墨浮生望過去,那雙狹長的鳳眸透着幾分狐疑,語氣嫌棄道:“你?”
霍煜奇現今也有十五歲了,朝氣蓬勃,雖看上去透着二世祖那些不着調的勁,但也算是一表人才。
被即墨浮生這麼一激,霍煜奇有些跳腳了,拔高音量道:“你可别小瞧人,小爺也是有點聰明才智的好嗎。”
即墨浮生雖不相信,但還是抱着一絲希望說出自己的苦惱:“師尊似乎不太想看到我。”
“誰叫你成日往仙尊身前湊啊?”霍煜奇下意識脫口而出道。
他面露不解,歪頭看向自己的好哥們,問道:“我說,你成日黏着師叔祖作何?師叔祖還能跑了不成?”
即墨浮生眯着眸子,斜睨霍煜奇一眼。
這些話跟他說也說不明白。
“小爺知道,你很敬仰師叔祖,我也是。”霍煜奇挺起胸膛,作勢拍拍自己的胸脯,随後又是苦口婆心道,“但是我們也要注意分寸,不是嗎?”
“真不怪師叔祖會煩你。”
即墨浮生聽到這,露出沉思的表情,然而,下一句話便讓他臉色驟然一變。
“說不定師叔祖以後還要找道侶呢,總不能讓師叔祖和你過一輩子吧,你這樣可不行。”
“為何不能?師尊答應過我。”
即墨浮生脫口而出一句話,語氣冷靜得過分。
霍煜奇聽到這話,欲言又止的,問道:“那是你幾歲的事?”
“十一二歲吧。”
即墨浮生說道。
霍煜奇拍了拍即墨浮生的肩膀,略帶點同情道:“那是哄小孩的,我小姑姑也這麼對我說過 ,最後嫁給了我小姑父。”
“現在是這樣說,若是遇上真愛肯定就不是這樣了。”
“也就是說,随時有可能會變卦。”
即墨浮生面色沉下來。
自己這位精明的好友原來這麼單純的嗎?
霍煜奇安慰道:“你也别太傷心,那是好事。”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即墨浮生眼神發冷,堅定又執着,平靜中帶着淡淡的瘋感。
若是師溫嫁給裴青雲,那就真的離死期不遠了。
霍煜奇知道自己這位好友的性子,但凡遇到跟師溫有關的事情,他的反應就不是一般的大。
他嗫嚅良久,才說出一句:“可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啊,你也得尊重仙尊的意願啊。”
“你說的對。”
即墨浮生冷聲道。
但他實在承受不起失去師尊的代價了,在她死去的那些歲月裡,支撐他活下去的隻有那複仇的信念,否則他根本撐不過那百年的孤寂。
這正是因為這樣,在徹底殺死裴青雲之後,他立馬了結生命,隻求在下面能見到師溫一面。
霍煜奇不知道他的執念,隻是聽到這裡,便暗暗松了一口氣。
“那成了師尊的道侶,便能永遠和師尊在一起了嗎?”
即墨浮生好似随口問一句。
霍煜奇極為苦惱地摸了摸腦袋,并不是很确定地說道:“也許吧。”
得到肯定的答案,即墨浮生收回目光。
一個念頭在心底紮根,越長越大,生出不該有的奢望,便成了執念。
可惜的是,他還沒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