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即墨浮生閉上嘴巴,眸中光華流轉,狡黠又無害。
“原來,師尊也怕别人念叨。”
師溫太陽穴有點脹。
小徒弟如今膽子是真的大了,居然敢調侃起她來了。
她斜斜睨一眼,微微下壓的眼角為她平添了幾抹愁緒,如春雨朦胧。
即墨浮生一激靈,心髒掙紮着要跳出胸膛,久久被壓制在心底的愛意如火山噴薄而出,盡數往外飛,攔都攔不住。
他咬住下唇,飛快垂下頭,雙手作揖,悶聲道:“弟子自知失言,請師尊責罰。”
那垂下的眸中,是他不敢叫師溫瞧見的非分之想。
即墨浮生是那樣的有分寸,他這種态度卻叫師溫覺得疏離。
還是小時候的即墨浮生可愛。
師溫盯着即墨浮生看了好一會,看到他手腕上露出一截白色來,那是她的發帶,眸光微動,心底那點點不快沒了。
自己實在不應該計較這點東西。
孩子大了,疏離是難免的。
她道:“罰抄門規十遍。”
“弟子遵命。”即墨浮生歡歡喜喜地接了懲罰,等徹底将眸中的情欲收起來,他才敢看向師溫,眸子彎彎的。
他那樣子,好似要抄寫的不是什麼門規,而是一封情書。
這事換成霍煜奇早就哀嚎不已,而小徒弟卻是歡歡喜喜的,怕不是有什麼受虐傾向?
“你……”莫不是病了?
怕傷到小徒弟,師溫把後面幾個字咽下去了,換了種說辭:“多找決明子。”
回到房間,即墨浮生還不明白意思,等想起決明子是做什麼的,合着師尊在拐着彎說他有病。
他先是氣笑了,隻一秒後便無奈搖頭,那唇角卻是上揚着的。
師尊都沒直接說,肯定是在乎他感受的,師尊真好,暗戳戳罵人的師尊更生動了,真好。
師尊這麼愛幹淨的人,怎麼能被不長眼的爛泥沾到呢?尤其是裴青雲。
想到這裡,即墨浮生眸中隐隐浮現出瘋狂之色。
他摸到手腕上的發帶,心瞬間安定了下來,好似一直以來的洞被補上了。
隻要快點結束宗門大比就好了,他就能和師尊會臨丹峰,這樣就沒人能來打擾他們了。
有些東西壓抑得越久,反彈得越厲害。
他不想藏起他的眼神了,每此和師溫拉開距離時,他能感受到她的茫然,他也心痛得很。
可是……
如果師溫看出他是個觊觎自己師尊、以下犯上的逆徒?
即墨浮生糾結起來。
多少情緒掩蓋在無聲寂靜之下。
宗門大比進行的第三天,經過初試之後,能繼續參加比賽的有三十二人。
即墨浮生,霍煜奇赫然在列。
來觀看比賽的長老也開始多了起來,當然重頭戲還是決賽。
這回,師溫并沒有坐在普通觀衆席,而是去元武宗特意準備的位置。
即墨浮生也來到各宗門長老專設入口送師溫。
他那挂念的眼神讓師溫有種她才是那個區參加比試的,而小徒弟是那個不放心的師長。
她怎麼會有這種錯覺?
師溫額角劃下幾條黑線,道:“回去吧。”
迎面走來一個老頭,他有着一張酷似老鼠的臉,尖下巴,小而圓的瞳孔,時刻透着一股精光。
看到師溫,老頭便眯起眸子。
那是一種輕蔑的眼神。
李夫子這時便派上了用場,他小聲提醒道:“那是十方宗長孫全,平日和景慶峰周長老交情不錯。”
聽到與周躍交好,便知長孫全來者不善。
“要說,若論這堪當大任還得是男子,有些宗門算是沒落了,居然讓抱窩的兔子來帶領一群羊崽子往狼窩裡鑽,這不可笑嗎?”
說這話時,長孫全若有若無地掃過師溫,意有所指。
在修真界,總是會有那麼些以歲數壓人的無賴,而長孫全就是其中一個。
在流光派,師溫輩分高年歲小。他又不是流光派的,可沒那麼多顧忌。
“啪。”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長孫全被扇飛到一邊,堪堪扶住桌子才沒有讓自己摔得很狼狽。
這一變故讓在場的人都驚了,負責檢查請柬張大嘴巴的弟子驚呆在原地。
那是十方宗長老吧?哪個人這麼大膽對長老出手?!
師溫收回手,神色淡淡,氣勢逼人。
她也不是什麼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人都欺負到頭上,她還個手怎麼了?
李夫子和決明子:仙尊/師叔威武霸氣。
即墨浮生眼尖,發現她掌心有點紅。
他走上前,向師溫遞上手帕,那奉上物品的姿勢一如既往的闆正莊重。
他笑意盈盈道:“師尊,擦擦手。”
師溫心下一動,拿過手帕。
手帕觸感極為柔軟,上面還有淡淡的熏香,她心情瞬間輕松不少,就連手掌也不那麼痛了。
她想,若是日後她要殺什麼人一定會帶上小徒弟,有這麼一個助手真是太省心了。
他不僅會給她遞刀,甚至會毀屍滅迹。
那個念頭一閃而過,很快便被她扼殺在搖籃中。
小徒弟好不容易長這麼大,還是别走上歪路了。
李夫子和決明子懊惱拍頭,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同樣的情緒。
要不說即墨浮生是親徒弟呢,看看,他們都沒想那麼周到。
見師溫擦得差不多,即墨浮生主動開口道:“由弟子收着吧。”
師溫當真是滿意極了。
這世界上恐怕沒有即墨浮生這麼體貼的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