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見即墨浮生沒反應,師溫往他那邊靠了過去些,輕嗯一聲。
馨香竄入鼻尖,即墨浮生飛快移開目光,支吾着。
“師尊,今晚月色很美。”
即墨浮生好不容易捋直舌頭,說出一句沒營養的話,他生平第一次恨起自己語拙來。
任他在外人多遊刃有餘,但到了師溫面前,依舊會手足無措。
師溫眸中閃過一抹笑意,也不會揭他的短,她看了眼天上月,跟着附和一聲:“确實。”
今晚的月亮是殘月,不是滿月,叫人總覺得遺憾,又被雲遮住了一部分,有點灰暗暗的,實在稱不上美。
但,自己的徒弟,當然要寵着。
師溫的面色依舊平靜,但即墨浮生卻看出她現在心情不錯,也跟着放松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軟下語氣:“師尊,可認得出哪裡是流光派的方向?”
四周黑茫茫的,這樣的黑暗足以掩蓋所有的标識,讓人難以辨别方向。
師溫卻是眼都沒擡,便指出一個方向。
那熟練程度可見她平時沒少往流光派的方向看。
即墨浮生露出了然的笑:“看來師尊同弟子一樣,也想早點回去。”
師溫睫毛顫動。
自己未曾表露的想法被小徒弟識破了。
她轉了話題:“為何不休息?”
“最近發生事情有點多,一時間松懈下來,反倒有些睡不着。”
自從發現裴青雲也來參加宗門大比,即墨浮生心上便壓了塊石頭。
他一直擔心師溫會跟前世一樣的不可自拔地“愛”上裴青雲,但在今天,他不僅得到親口否認,師溫還提醒他要提防裴青雲。
師尊終究是在乎他的,至于裴青雲……呵,是個什麼東西?
即墨浮生勾起唇角,眉目間是壓不住的喜色。
有個問題一直盤桓在師溫心上。
她收浮生為徒時,他才十歲多一點,此後便一直待在流光派,未曾離開半步。
這段時間内,他一直都沒見過裴青雲,直到宗門大比才正式見面,隻見面過幾次的人為什麼會有如此深仇大恨,甚至到要殺掉對方的地步?
萬一是在拜入流光派之前結下的仇怨呢?
她也不是沒想過,但是小徒弟都沒想過要找尋親人,又怎麼會在意裴青雲這種無關人士呢?
他心裡藏着秘密。
師溫唯一确定的隻有這一點。
思忖再三,她還是沒有說出夢境一事。
耳邊傳來小徒弟的輕語。
“時間過得真快啊,再過不久就要到中秋了。”
師溫甩開雜念,問了句:“怎麼過中秋?”
“弟子還沒想好,但隻有一點,希望師尊和弟子一起過。”
即墨浮生露出一個笑容,直直望過去,目光越發殷切:“不止今年,以後的每年都要和師尊一起過。”
師溫點了下頭,并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就算是至親之人也會有缺席的一天,怎麼可能每年都一起過呢?
即墨浮生想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三天後返程,趁這段時間再玩玩。”
即墨浮生垂下眼睑,眸子一下子黯淡許多。
他問:“師尊不怕弟子犯蠢嗎?”
師溫看向即墨浮生,少年英俊的面龐有一半隐沒在黑暗中。
小徒弟應該跟犯蠢這兩個字挨不上邊吧?
不過他說的也對,還是把人放在身邊穩妥些。
“今明兩天不出門,可以嗎?”
“弟子可以。”
即墨浮生巴不得這樣呢。
不都說,年輕人正是看什麼都新奇,待不住的時候嗎?
相比較之下,霍煜奇就是典型的年輕人,看條狗都會覺得新鮮。
師溫恐拘了他性子,又确定了一遍:“真的不出門?”
“弟子願意。”
即墨浮生應答幹脆,不見絲毫動搖。
言畢,兩人又在屋脊上坐了一會,晚風吹過,吹散雲層,沒了遮擋,月亮露了出來,皎潔的月光照在大地上,成了那抹黑夜中極緻的白。
确實,如小徒弟說的那樣,很美。
“師尊相信前世今生嗎?”
師溫不好回答,前世對她來說是個很模糊的概念。
如果真有前世,那麼前世的她會是怎麼樣的呢?會不會跟現在很不一樣?她并不清楚,唯一确定的是今生。
什麼夢裡夢見的人定是前世有緣,師溫反正是不信的。
“我信今生,至于前世來世……”
她的搖頭已經說明了一切。
修仙者沒有靈魂轉世的機會,渡劫失敗就是魂飛魄散。
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前世來世的,隻有今生。
即墨浮生一直想找時機說明自己是重生的,現在反倒有些慶幸了。
依師尊這态度,不過徒生争執罷了。
師溫還想說些什麼,即墨浮生先一步把結束了這個話題。
“這一切都是弟子胡思亂想,還請師尊不要放在心上,今晚能和師尊聊這麼多,弟子已然是喜不自勝。”
隻是胡思亂想嗎?
即墨浮生态度堅決,師溫也放棄了刨根問底的念頭,她道:“既是師徒,無需客氣。”
即墨浮生笑笑沒說話,同師溫相鄰的那隻手往後移了點,無數次想要靠近,像蝸牛那般伸出觸角,最後卻隻能蜷起手指,縮回殼中。
師溫并未感覺到他内心的糾結。
月亮賞夠了,她也就回房了。
她抽身得如此幹淨利落,惹得即墨浮生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