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靜靜站立着,手中拿着一本書,頭顱微微低下,眼神專注地看着對面的女子,面上布滿柔情。
他眸中的情愫好似無聲的告白,隐晦又熱烈。
可那女子恍若未覺,她面上表情依舊冷淡,這種冷淡足以讓任何熱情凝結成冰,唯有微微抿緊的嘴唇表露出一點她的心情。
師溫隻是因為突然發現自家小徒弟似乎長大不少,心裡有點不舒服。
在她印象中,即墨浮生還是有雙水汪汪的眼睛,每次看到她便格外的亮,瓷白的小臉,看上去極為脆弱,她也願意将他護在羽翼之下。
但現在一看,他的身高已經超過了她,那張開的臉已經顯現出日後的妖孽來,不知又會惹得多少女子芳心暗許。
就連那雙手比她大上不少,修長有力,在他用力把書抽出來時,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顯,好似裡面蘊藏着無窮無盡的力量。
在元武宗那次宴會上,他好像就是用這隻手抓住自己的手腕,将她帶到假山旁躲避起來的。
她當時還驚歎,自己居然這麼沒有警惕心,居然就這麼順從地跟他走了。
現在看來,不一定是順從,而是小徒弟的手勁太大了,雖然她并不是很想承認這一點。
在力氣上,他隐隐有壓過自己的趨勢。
即墨浮生開始顯現出一些男性獨有的特征。
都說師長如父,自己又是爐鼎體質,她是不是也應該注意兩人的距離了?
“給我吧。”
感慨過了,師溫目光落在即墨浮生手裡的書上,淡淡地說道。
剛剛她想了這麼多,在即墨浮生眼裡也隻是愣了一下。
少年雙手捧書,遞到師溫面前。
師溫伸手去拿,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一片溫潤,正是即墨浮生的手指。
她手掌托在書下面,拇指按在書面上,手中厚度極為紮實,将虎口占的滿滿當當。
手輕輕往上一擡,書便從即墨浮生手中轉到了師溫手中。
即墨浮生背部僵直了一瞬,随後好似什麼都沒發生般垂下眸子,見書被拿走了,他收回手。
不知是不是錯覺,師溫好像看到他眸子忽閃了一下,像是害羞似的。
一株含羞草的形象就這麼在師溫的腦海中蹦出來。
那一停頓落在即墨浮生眼裡,他壓了下眸子,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卻是若無其事地問道:“師尊,可是弟子有什麼不妥?”
對上少年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師溫回過神來,她眼神飄忽了一瞬,而後又補救般的清了下嗓音,道一句:“你長大不少。”
小徒弟要面子,若是讓他知道她把他比作含羞草,肯定會不樂意。
即墨浮生眸子一亮,好似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他定定地望着師溫,企圖從她那般淺淡的眸子中看出更多:“若不是師尊,弟子不會有今天。”
他眸中透着光,一如小時候那般澄澈明亮,就是這打消了師溫心底那一點點疏遠的顧慮,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自豪感。
那可是她養出來的小徒弟,長大了又怎樣,他願意親近自己就親近自己。
她甩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法,看向手中的《萬千錄》。
即墨浮生看着師溫,眸子已是濃稠一片。
師溫拿到書,正欲找個地方好好閱讀,餘光中即墨浮生還站在原地,她擡頭問道:“你還不走嗎?”
即墨浮生嘴角噙笑:“師尊看書莫要太入迷,忘了回去。”
“嗯。”師溫微微颔首,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得了應允,少年這才離開。
腳步聲漸漸遠去。
師溫捧着《萬千錄》,開始閱讀起來。
紙張翻動,發出簌簌聲。
她翻到記載魔族的那一頁,上面寫到:魔族誕生于上古,與仙族生于同一時期,傳言魔族頭上長角,面有魔紋,形似夜叉,本性嗜血,喜好殺戮,食人血氣以增進修為。
後仙族隕落,魔族越發猖獗,妄圖颠覆六界,将其變成屠宰場,人間大亂。
此時,一修仙者清衍仙尊響應蒼生之苦,率領修士,經過多年部署,于墨海之濱斬去魔王一脈,身死道消。
自此,魔族滅亡。
書頁停在這一面。
師溫蹙起眉頭,顯然對此并不是很滿意。
這點信息對于她找出裴青雲那個系統是否跟魔族之間有關聯完全不夠。
為了讓弟子拓寬知識面,一樓會收錄一些通用本,至于更絕密的放在上面。
師溫阖上書本,往上層走去,一路暢通無阻。
上層堆放的書籍屬于絕密資料,而師溫作為流光派輩分最高、修為最強的人,恰好有查看的權限。
這是一條甬道,兩旁都是石壁,光線漸漸暗下去,空氣中還彌散着潮濕的氣息。
走到盡頭,面前豁然開朗,夜明珠将書庫照的亮如白晝。
書架上擺着一本本書,封面上沒有書名,按照紅黑白三種分類,再按照大小依次排列,屬于是強迫者患者的福音了。
紅色記錄功法,黑色記錄禁術,白色記錄秘聞,為了防止他人誤看,所有的書上面都施加了一層法術。
師溫往白色那邊走去,拿起邊上第一本書,書籍在她手下飛快地翻閱起來。
又是看完一本書,脖頸處傳來酸澀感,師溫從書本中擡起頭來。
夜明珠的光芒變得刺眼起來,她擡起手擋住了。
将手中的書合上,她想,今天就先到這裡吧。
記下大概看到哪了,師溫走出藏經閣,周圍一片昏暗。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還呆在甬道内, 再一看,原來是天黑了。
她往臨丹峰趕去,院門前的燈籠發出暖黃色的光芒,照亮了前面的空地。
待師溫禦着劍落在院子前時,燭火跳動了一下,像在為她的歸來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