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是小徒弟點的燈。
師溫心下一暖,加快腳步,往裡面走去。
沒走幾步,眼前出現一道熟悉的身影。
少年的手指在佩劍劍鞘上細細摩挲,一半側臉沒入黑暗,清晰的下颌線顯得他有幾分冷硬,此時的他低垂着眉頭,陷入獨屬于自己的世界中。
師溫的腳步聲清晰傳入耳中,即墨浮生好似如夢忽醒,立馬朝門口看去。
見是師溫,臉上的冷硬飛快退去,取而代之是柔軟,他面帶喜悅道:“師尊,你回來了。”
“怎麼不進去?”師溫一邊往裡走,一邊問道。
即墨浮生淺笑道:“弟子在等師尊回來。”
這有什麼好等的?
師溫面露不解,她看了眼天上,夜幕已是挂滿星星,便問了句:“等多久了?”
“沒有多久。”
話說的肯定,可是他那飄忽的目光早就出賣了他。
恰巧這時,一陣涼風吹過,即墨浮生打了個噴嚏,那身形看上去越發單薄。
師溫的目光銳利了幾分。
像是被燙到了一樣,即墨浮生眼神退縮了一下,卻還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定是有人在背後罵弟子。”
師溫壓下眸子,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透着幾分不怒自威。
她冷聲道:“把手伸出來。”
即墨浮生看她臉色說不上好,心下緊張起來,但還是順從地伸出手,攤開手掌,掌心朝上。
他抿着唇,等待師溫下手。
卻不想,師溫隻是握了一下他的指尖,那在夏日涼風中凍僵的指尖遇到溫暖,立馬活了過來。
視線中,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就像師溫主動将手放在他掌中。
師尊握住了他的手。
隻是這樣一想,即墨浮生不禁露出笑容,身旁好似綻放開一朵朵花來。
他注意力全在師溫那隻秀麗的手上,心髒微微顫栗,血液在叫嚣着,要朝師溫那邊湧去。
在那一刻,他心底生出一種想要回握的沖動。
那抹溫熱短暫地停留了一瞬,便隐隐有收回的趨勢,即墨浮生心底隻剩下一個想法:他不想讓那抹溫暖離開。
師溫剛要收回手,手上傳來一股阻力,再一看,她的手被即墨浮生整個包住,竟是他拉住了她的手。
待捕捉到那片溫暖時,即墨浮生大腦一片空白,心下升騰起一點隐秘的開心,這點開心他是半點不敢表露的。
意識到自己這種行為有多唐突,他連忙松開手來,态度極為誠懇:“弟子失禮,還請師尊責罰。”
他颔首低眉,微微躬身,給自己心底那些大逆不道套上一層謙卑的外殼。
師溫見他認錯态度良好,并未深究他為何突然拉住自己的手,也犯不着為這種小事去責備他。
她剛剛摸了即墨浮生的指尖,觸感好似冰塊一樣冰涼。
雖然現在入夏了,但晚上的風依舊會讓人感覺到寒冷,按他手指的冰冷程度,絕對不止在外面站了一會。
這涼風一吹,也容易染上風寒。
他先天體弱,之前掉湖裡更是差點丢掉性命,好不容易長這麼大可不能把自己給折騰出什麼好歹來。
她想了想,說出一句:“那就罰你回去休息。”
即墨浮生猛地擡頭,那雙墨眸直直望向師溫,嘴巴微微張開,他不敢置信地問道:“師尊不怪弟子?”
那眼神中透着絲絲祈求和不死心。
可惜師溫看不出來,她隻是搖搖頭,心想,在他眼裡她是什麼很喜歡苛待弟子的師尊嗎?
她好意叮囑了一句:“你下次不要等我了,萬一染上風寒了,不好。”
師溫那副風輕雲淡的樣子,在即墨浮生眼裡格外刺眼,他緊閉嘴巴。
一陣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他開口了。
“師尊,弟子是不是說過要你早點回來?”
師溫開始回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有這回事。”
看她那樣子,便知道她把這件事抛之腦後了,即墨浮生不免有些失落,卻也隻能問道:“那師尊為何現在才回來?”
“一時看書入迷,忘了時間。”
“可師尊答應了弟子,不是嗎?”
師溫心虛了一瞬。
“既然師尊答應了弟子的事沒有做到,那弟子也要懲罰師尊。”
倒反天罡。
哪有弟子懲罰師父的?
但是吧,師溫這人偏偏很講道理,如果即墨浮生說的在理,她自然會接受懲罰。
即墨浮生正是知道師溫這一點,才會這樣做,他接着說:“都說人無信不立,即使是小事也信守承諾。師尊作為宗門元老,更應該如此。”
“今日師尊沒有遵守承諾,弟子當然不計較,但來日終會叫弟子寒心。”
“師尊,你希望來日弟子對你寒心嗎?”
師溫想了想,點頭表示贊同,問道:“要罰什麼?”
靈石,她有;丹藥,她也有,隻要小徒弟能消氣都可以。
即墨浮生眸中閃過一抹狡黠之色,他朝師溫莞爾一笑,道:“弟子手涼,要罰師尊幫弟子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