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月下回廊,少年對面站着一女子,女子掌心上還懸浮着一簇火焰,這一幕看上去實在詭異。
師溫卻是在想,既然小徒弟手冷那就烤火。
看即墨浮生還在呆愣愣地站着,她投去疑惑的一眼,淡聲問道:“不對嗎?”
對上她澄澈的眸子,即墨浮生苦笑不得。
他以為的暖手,是手碰手傳遞溫度,師溫以為的暖手,燒個火烤烤就好了。
還真是不一樣呢。
即墨浮生淺笑着,語氣無奈又寵溺:“師尊做的很對。”
他伸出手,放在離火苗不遠不近的地方,熱量源源不斷傳過來,手變得暖和起來。
在此期間,師溫一直擡着手,好似沒什麼感情的生火工具。
即墨浮生眸光一閃,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莊重,好似信徒遇見他的神明,虔誠地捧起她的手,放在掌心。
師溫被這突然的舉動打了個措手不及,他掌心溫度傳過來,滾燙又強硬。
她睫毛一顫,下意識把手甩開,卻聽見少年聲音清悅: “師尊,這也是暖手。”
他垂眸望過來,瞳仁宛若上好的黑曜石,泛着玻璃的光澤,眼神專注又熱烈。
剛剛還格外活躍的大腦瞬間待機了,師溫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她不太明白小徒弟此舉背後的意義,好似攏上一層迷霧。
她張了張唇,正欲說些什麼,即墨浮生卻提前一步撤回了手,面上沒有半分輕佻的神色,反而透着幾分恭謹。
他這番舉動落在師溫眼裡,越發證明剛剛隻是為了演示。
師溫心中那點疑惑消散了,但對于如此他大膽的舉動還是要警告一番,她冷下聲音道:“沒有下次。”
“是。”即墨浮生應道。
同他說完這些,師溫準備回房。
即墨浮生好似突然想起什麼事一樣,望向師溫:“師尊的手也有點涼,下次莫要再回這麼晚了。”
想到即墨浮生等了許久,師溫突然有那麼一點不好意思。
但她也無法保證自己一定能早點回來,隻能沒什麼底氣地答道:“再說吧。”
月光透過回廊柱子灑下來,形成一條直線,橫隔在兩人之間,将空間劈成兩半。
即墨浮生垂了下眸子,并未多言一句。
如果換成前世的他,定會不依不饒地讓師溫答應他。
但他已經活了百年,過了那個凡事都要追求一個答案的年紀,相反,他更加注重來日方長,考慮也更多。
他清楚兩人之間的距離,能到這個份上他已經很滿意了,若是再多說什麼,隻會叫師尊覺得他僭越。
他暫時還承擔不起這樣的後果。
他要等,要慢慢試探師溫的底線。
一開始師溫會下意識甩開他的手,到現在不抗拒,再進一步侵占她的空間,就像溫水煮青蛙那樣,一步步地将其吞噬殆盡。
一張無形的網已經織好,隻等獵物陷入圈套。
正如這四年來,即墨浮生一直做的那樣,同師溫道了句:“師尊,晚安。”
師溫淡淡收回目光。
雖說今日小徒弟的舉動有些出格,但還是注重禮數,知進退的。
她也就抹去了心中那一點怪異。
次日一大早便有人敲響了臨丹峰的大門,師溫一看,原來是霍煜奇。
霍煜奇朝裡張望着,像是在找什麼,他問道:“師叔祖,生息在不在?”
“我同生息約定好,等宗門大比過了就找她玩。”
師溫點了點頭。
下一秒,師溫旁邊的空地上出現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孩,紮着雙環髻,圓乎乎的小臉,嬌俏動人。
生息現身了,腮幫子氣鼓鼓的,插着小腰,撅起小嘴,道:“霍煜奇你怎麼現在才來找我玩?這半個月來我可是憋壞了。”
“昨天這臨丹峰不見一個人影,我還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今天能看到師叔祖真是太好了。”
霍煜奇有着一雙多情的桃花眼,說起話來也是叫人舒心。
“啊。”生息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昨天師溫溫去藏經閣了。”
“此刻宗門大比你看了嗎?”霍煜奇摸了下鼻子,面露羞愧,耷拉着眉眼,“我才勉強進了決賽,你會不會笑我?”
平日裡,他出于一種自尊心,想着即墨浮生都弄得懂他為什麼弄不懂,很少拿粗淺的問題去打擾師溫,隻能自己練。
這時,隻有生息給他指出問題,長久相處下來,她已經算他半個師父。
所以他才格外注重她的想法,不僅是害怕自己讓這位好朋友兼半個師父失望,還有别的,就好像受委屈時看到至親之人時潰不成堤。
這層想法他現在還不明白。
他那雙桃花眼中有一層晶瑩,直勾勾看人,好不可憐。
生息明顯一愣,小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哥倆似的,動作豪放,安慰道:“笑你幹什麼?沒進決賽可以下次再比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