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師尊您在啊。”
少年清悅的聲音在山谷中回響,那上揚的尾音像是貓兒低聲喵嗚一樣,勾得人心癢癢的。
師溫心下一軟,但很快便反應過來,拂開袖子,厲聲道:“胡鬧!”
“我可有說過,後山禁止入内?”
她是來問責的,可不能讓小徒弟這麼嬉皮笑臉地糊弄過去。
即墨浮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眼神黯淡下來,随後捏成拳頭,像是下定某種決心。
他定定望向師溫,問道:“在師尊眼中,弟子隻會胡鬧嗎?”
當然不是,師溫心底有這麼一個答案,但是他擅闖後山一事還是犯了她的忌諱,她緊抿嘴唇,沒有說話。
緊張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空氣好似凝結了一樣。
終究是即墨浮生最先落敗下來,他軟下語氣:“弟子沒有打算進去。”
聽到這話,師溫肩膀一松,面上冰霜開始融化,她冷聲道:“下次,不要在這附近晃悠。”
“是。”即墨浮生表面做順從狀,說出的話卻完全是另外一個意思,“師尊每三個月都會消失幾天,每次弟子都會忍不住亂想師尊是不是出什麼事了,算算應該還有十四天。”
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日子他倒是記得比她還清楚。
果不其然,他說:“下次,弟子會等師尊三天,若是師尊三天沒出來,别怪弟子來此處尋人。”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弟子隻是不想再擔驚受怕了,尤其是在宗門大比之後。”
他這是什麼意思?
師溫一愣。
“師尊是弟子的底線。”
那她呢?後山那處地方也依舊是她的底線,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進去。
師溫是真的動怒了。
“臨丹峰都被弟子布下陣法,唯獨這裡,是弟子唯一無法到達的地方,若師尊在這裡出什麼事,弟子……”
即墨浮生長吸一口氣,那雙墨眸隐藏着巨大的悲痛,那是曾經失去過全世界才有的悲痛,任何言辭在這樣的悲痛面前隻會變得蒼白無力。
心髒莫名也跟着攥緊了,師溫一時間忘了反應。
少年漸漸逼近,直至兩人的距離隻剩一步,他微微低下頭,湊了過去,如桃花花瓣般的嘴唇在開合着:“還請師尊原諒弟子的自私。”
“或許,是弟子想多了吧。”
地上,兩人的影子幾乎是靠在了一起。
師溫聞到一股淡淡的松柏香,是從即墨浮生身上散發出來的。
在她淺淡的眸中即墨浮生看到了疑惑、不解,但就是沒有任何驚慌失措,他莫名心口一痛。
他都這樣說了,為何師尊就是覺察不到?究竟要怎樣才能讓她明白自己這份心意呢?
恰巧此時,視線中有一隻蝴蝶落在師溫的肩膀上,即墨浮生伸出手,捉住那隻蝴蝶。
手指收攏,蝴蝶化作流光消散。
是尋影蝶?
尋影碟主要用來追蹤,臨丹峰怎麼會出現這東西?
師溫第一反應想到的是裴青雲。
她朝即墨浮生投去探究的眼神,後者在發呆。
師溫心下不快,語氣也淩厲幾分:“沒有我命令,擅闖後山者……”死。
最後一個字被她咽了下去,改成了:“重罰。”
她退後半步,轉身離去。
即墨浮生擡起頭,隻看到那抹遠去的白色身影,墨眸中染上幾分落寞之色。
這是第一次師尊對他如此生氣。
師溫徑直飛向了最高處遙東峰,懲罰似的窮盡她平生最快的速度。
她心裡憋着火氣。
那股火氣是對她自己。
覺察到有人到了後山,她一度動了殺心,看到是即墨浮生,也不打算輕饒。
那她現在是怎麼了?
又是一次,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師溫和即墨浮生還是同以前一樣相處,但是兩人之間明顯隔着什麼,就連霍煜奇也感受到了。
上次是好心幫忙,但這次巴不得落井下石,他早就想讓師溫收他做徒弟了。
霍小爺雙臂抱胸,調侃道:“整日陰氣沉沉幹嘛,活像我欠了你錢一樣。”
即墨浮生沒有說話,隻看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霍小爺瞬間慫了,他瑟瑟縮縮道:“兄弟,你有事就說,别這樣看我,我害怕。”
“你還記得,答應我做一件事嗎?”
“幹嘛?”霍煜奇應激了,跟炸毛的貓一樣。
“我要你中秋邀請生息一起下山玩。”
“你這是打算幹嘛?”霍煜奇往後退了一步,滿眼警惕。
“你就說,可不可以?”
霍煜奇撓了撓後腦勺,略顯為難地答應道:“可以是可以。”
“不過現在才五月吧,你至于這麼早開始就開始打算嗎?”
即墨浮生沒有回答,目光始終望向遠方,那裡是臨丹峰的方向。
師溫去寒潭閉關的日子到了。
她在即墨浮生房間面前停留許久,最終還是選擇轉身離開。
近些時日,即墨浮生依舊會同她道晚安,依舊會來換花,依舊會打掃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