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進了,才知道那人影為什麼會矮下來,師溫目露驚愕。
即墨浮生居然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你這是作何?”
因為生氣,師溫語氣中染上幾分嚴厲。
還盯着地面的即墨浮生聞聲立馬擡起頭,看到師溫,嗫嚅着喚了句:“師尊。”
那耷拉着的眼角,活像隻灰頭土臉的小狗。
“是弟子不該準備那瓶酒的,弟子自請受罰。”
師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是被氣的。
這一個個的,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小徒弟更是,還虐待起自己來了。
“起來。”
即墨浮生還想說什麼。
“我不說第二遍。”
對上師溫那雙清淩淩的眸子,他沉默了,隻站起身來,因為疼痛,面容扭曲了一瞬。
也不知他跪了多久。
第一次,師溫産生了把這徒弟丢了的念頭,她沒有多廢話,隻說:“若有下次,逐出師門。”
少年明顯一愣,面上浮現出低落之色。
她緩和語氣,解釋了一句:“不愛惜自己身體的人,我不要。”
即墨浮生眸子瞬間一亮,喜滋滋的,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蠢笨,如此明顯的話他都聽不出。
師溫明明是在關心自己。
師溫不欲多言。
“師尊,弟子等你一起回臨丹峰。”
即墨浮生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禮。
師溫微微颔首,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嘴唇上停了一會,而後飛快移開目光。
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内,她都不敢正視即墨浮生的嘴唇。
“師尊可有大礙?”
即墨浮生那雙墨眸望來,裡面寫滿了關心。
“無。”
師溫不免多看他一眼。
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生息說,當時她和小徒弟的手握在一起。
當時,發生了什麼?她應該沒有非禮小徒弟,吧?
她也不确定了。
該怎麼問出這件事呢?
“中秋那晚,是我喝多了。”
這聽起來,真像浪蕩子酒後賴賬。
即墨浮生還在好好走路,聽到這句話,瞬間看向了師溫,臉頰瞬間紅了。
心一下子提起來了,師溫在想,難道,難道她真對小徒弟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哦,哦。”即墨浮生呆愣地點點頭,随後便松了口氣,好似失落,又好似不甘心地問了句,“所以說,師尊都不記得了嗎?”
糟了。
一定是她強拉小徒弟的手。
但是,她要記得什麼?
可惜的是師溫一點也想不起來了。
小徒弟才多少歲啊,她居然這麼對他。
負罪感在心頭萦繞不去,師溫措辭良久,才說了一句:“你要不當一切都沒發生過?你我還是師徒。”
即墨浮生笑了,那雙亮晶晶的眸子望過來,語調在唇齒間打轉,盡顯纏綿缱绻:“難道浮生和師尊不是師徒嗎?”
師溫反被問得愣住了。
往日裡是她稱呼小徒弟為浮生,如今他自己稱自己為浮生,反倒多了一絲暧昧的意味。
她心跳漏了一拍,睫毛微微顫動一下,随後移開了目光。
是她的錯覺嗎?這好像在調情?
師溫面上的怔愣之色盡數被即墨浮生收于眼底,他垂下眼睑。
他希望她記得,但又不希望她記得。
此刻,他處于一種矛盾之中。
“好,弟子聽師尊的。”
終究還是妥協了。
聽到這句話,師溫心揪了一下,她抿了下唇,睫毛如蝶翼般扇動着。
明明這件事解決了,但她為什麼沒想象中那麼開心。
即墨浮生看出她神色變得凝重,心中反倒升起幾分希望來,連帶着悲傷也淡了些。
師尊還是師尊啊,永遠都這麼善良啊。
少年因為久跪走起路來還有點慢,師溫放慢了步調,忍不住問了句:“腿可疼?”
回應她的是少年燦爛的笑容,他雙眸煥發出神采,道:“有點疼,但這次終于是弟子和師尊一起疼了。”
師溫不語,隻是定定地注視着他。
“當弟子知道師尊在心疼弟子的那一刻,那點傷早就不疼了。”
這回是師溫率先移開了目光,她感到不自在,心中泛起淺淺的漣漪。
往日裡,她恐怕會覺得,疼始終會疼,如果一點關心就能讓傷口不疼了,那就需要去看看腦子了。
但這回,她卻準确地理解到了其中的意思。
小徒弟腦子絕對沒問題,隻是心裡太甜了,甜到可以抵過身體上的疼,所以疼也沒那麼疼了。
師溫說了句:“回去,要好好休息。”
“弟子遵命。”
即墨浮生高高興興地應下了。
師溫看了他一眼,眸中沾染上一絲笑意。